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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指间】一往情深(随笔) ——曹甄诗文里的魏晋时代审美观


作者:殷鉴 白丁,57.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00发表时间:2015-07-18 11:32:25
摘要:汉末及魏晋是人性觉醒和生命自由的时代,魏晋士人引领“礼岂为我辈设也”的社会风气,释放情感,张扬个性。同时,魏晋时期开启了一个“文学自觉的时代”。文学作品能够反映时代的风貌,知人论世可以分析时人的内心情感。在这期间,晋人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引发审美人格的确立。而曹植、甄宓生长于斯,其间的社会环境与时代风气势必深深影响二人,而同时二人的诗文也集中体现汉末魏晋美学思想。

晋人的美,美在神韵。向外发现自然,向内发现自己的深情。
   曹丕认为文章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第一次将文章提升到经营国家的大功业,并使作者永垂不朽的高度。这表明汉末时期(前语出自曹丕《典论·论文》,对该书创作年代有黄初初年、曹丕任太子时期、建安十六年前后三说,但大致均属于汉末)就开始将写文章与生命个体的自身价值的思考联系起来了,说明当时文学趋向自觉,达到了目的性和审美性的统一。曹丕又说“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文学具有蓬勃的生命力,如曹植的诗文深深影响后代,具有“诗赋欲丽”的特点。曹植一篇《洛神赋》,词采华茂、语言清丽,其间的词语被后代不断继承和发展。曹植描绘的洛神,美在神韵,更加教会了我们审美。
   曹植《洛神赋》对洛水神仙的描写,集中体现了魏晋美学:“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写的是女子体态之美。李渔认为,女子的美,美在媚态。女子一旦有了媚态,那么三四分的姿色便可抵过七八分。“延颈秀颈,皓质呈露”,说的是女子修长的脖子和简单和美的妆容。女性的头发往上梳以后,最美的就是脖子上的线条。头部有一点点前倾,眼皮有一点点下垂,白皙的皮肤映衬着粉白的妆容,含蓄而内敛。“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顾恺之所绘《洛神赋图》里的洛神,体态轻盈。他笔下的洛神,忽飞忽潜、若隐若现,是将肉体美转化成精神美。“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是古代淑女行步霏霏。李煜在词中描述了他和小姨子幽会的情景“钗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相传李煜的宫嫔窅娘“步步生莲”,“行舞莲中,回旋有凌云态”,可谓美极。
   蒋勋在评价《洛神赋》时说道:“……我们可以用这样的角度来看《洛神赋》:生命的爱与美是混合在一起的……‘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远远看起来好像旭日东升,淡淡的颜色在发生变化;‘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走近去看的时候,她灿烂的颜色好像碧水中的荷花。诗人用了很大的风景和很小的荷花,来形容一个女子,表示生命既可以远观,也可以近看。所以《洛神赋》读起来很有趣,他教我们怎么去审美。我们出去写生,如果是从山顶俯瞰整个辽阔的平野,是一个远观的大格局,譬如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可是也可以近观一朵花,像荷兰的写实主义一般细致。”洛神忽飞忽潜,顾恺之画的洛河女神一会儿在水面上,一会儿飞到云端。曹植用远景和近景相结合的视角,发掘了自然的美和独立的人格美相互交织,为我们展示了一幅“阳台之会”,洛神的美,美得令人难忘。
   曹植的深情,在于他“情兼雅怨”:
   浮萍寄清水,随风东西流。
   结发辞严亲,来为君子仇。
   恪勤在朝夕,无端获罪尤。
   在昔蒙恩惠,和乐如瑟琴,
   何意今摧颓,旷若参与商。
   茱萸自有芳,不若桂与兰。
   新人虽可爱,不若故人欢。
   行云有反期,君恩傥中还!
   慊慊仰天叹,愁心将何愬?
   日月不恒处,人生忽若遇。
   悲风来入帷,泪下如垂露。
   散箧造新衣,裁缝纨与素。
   《浮萍篇》里曹植以弃妇自况,仿佛在写某个他所爱慕的女性的命运,充满无限的同情和惋惜。糟糠之妻不下堂,但曹丕却休掉了原配妻子。“散箧造新衣,裁缝纨与素”,妻子为丈夫缝制新衣,换来的是无情的抛弃,不如“被服纨与素”。汉末魏晋动荡不安的年代涌现了一大批知识分子,而他们却大多是抑郁不得志的。当时文人大多以弃妇自拟,表达自己渴遇明主、一展抱负的心怀。《诗品》里以曹植诗文为上品,而人们也常常论断曹植是汉末魏晋文学最高水平的代表,谢灵运极为推崇他,更称赞他“才高八斗”。然而,他的作品也不可避免的具有时代性,即汉末魏晋文风的特点是善于用弃妇比拟自身怀才不遇、渴求建功立业的一怀愁绪。
   曹植诗作里,有相当大部分描绘“随着时日渐远,丈夫或远离,或对妻子逐渐冷淡而引得妻子郁怀愁苦,思念良人以及往昔恩爱生活”的画面的句子。这种特点,对后世影响深远。在唐代张籍的《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里就有这样的句子:“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把自己比喻成已婚妇女,拒绝了他人对自己的情意,表达自己誓与丈夫同生共死的坚贞,借此委婉地拒绝李师道的徵聘,这也是对汉末魏晋文风特点的发展。曹植在政治上终生抑郁人尽皆知,在此笔者无意以他的诗文深究他对政治的寄托,而是希望以此发现他的深情。
   曹植是甄洛的小叔子,关系密切。若其在诗中委婉地对甄洛的遭遇进行描述,并表达同情和愤慨,也是具有合理性的。但甄洛却在《塘上行》隐晦地倾诉出自己的悲苦: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
   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烁黄金,使君生别离。
   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
   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
   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
   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
   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
   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此诗“于悲恸伤绝中另生沉致之姿,风采殊绝”。依“从君致独乐”判断,诗人心目中的受众是她丈夫曹丕。一个“独乐”更是直抒胸臆。“延年寿千秋”看似是对曹丕的祝福,实则蕴籍着诗人无边的恨意。对于甄洛来说,曹丕是君、是夫,她当然不敢明着表达自己的愤慨,与今天的语言习惯相似,嫉恨或要咒骂一个人,经常反而会祝他“长命百岁”。从诗中观来,甄洛的后期婚姻生活不容乐观,更是契合为曹植所同情和惋惜的“弃妇”。甄洛的情感之深,在于她感触至深。卢梭说过:“生活得最有意义的人,并不就是年岁活得最大的人,而是对生活最有感受的人。”弃妇是甄洛的现实写照,弃妇的生活是她最有感受的,虽然不见得她对曹丕用情至深,但丈夫的冷漠的确是伤人最深。大概多愁善感的诗人又是“人间惆怅客”,总喜欢找机会把自己的遗憾放大化,进而使自己成为悲剧的主人公,才有了那一出出本不该出现的爱恨纠葛、断绝人肠。
   《世说新语》里更是体现了当时人们内心的深情:
   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谢公闻之曰:“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世说新语·任诞》)
   王戎丧儿万子,山简往省之,王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锺,正在我辈。”(《世说新语·伤逝》)
   “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钟嵘《诗品序》)魏晋是一个人格化的自然美与自然化的人格美熔于一炉的时代,有情感之美和对妇女的审美,而这种美又集中体现于魏晋诗文,曹植便是其中的代表。
   汉末及魏晋是人性觉醒和生命自由的时代,人们提倡“越礼教而任自然”,主张张扬个性、返璞归真。同时也是文学自觉的时代,开始关注人,把诗文作为寄寓自己思想感情、欢欣悲苦以及人生追求的艺术载体,达到了目的性和审美性的统一。而汉末魏晋对妇女的审美经历了从肉体体验到精神体验的转化,更是从肉体到精神的升华。那个时代的人,饱含心灵的美,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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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魏明帝曹睿将《感甄赋》改名为《洛神赋》,世人多认为其写作牵涉到曹植与明帝之母甄氏之间的一段错综复杂的感情。蒋勋在评价《洛神赋》时称《洛神赋》:“生命的爱与美是混合在一起的……”诚哉斯言!爱,升华了美;美,温暖了爱。一如作者所云,那个时代的人,饱含心灵的美,一往情深,曹植便是其中的代表。那是一个在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人性觉醒和生命自由的时代,以当时文坛曹氏三雄为代表的魏晋风流成为我国古代文学中殊为璀璨绚丽动人的一大景观!【编辑:郭永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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