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破碎的意象(组诗)
一
女人把自己的头颅捧在手里。地球人都在哭泣
我爬到城市的至高点上,想把世界看个究竟
眼底尽是虚无,不见众生
孩子笑了。房子从墙角里把头探出来
桌子和椅子都长了嘴巴,电视机的牙齿惨白
书本的每一个文字都成了子弹。诗人处心积虑
在春天里要搞一场空前绝后的谋反
出于对理想的最终坚持,他选择了自杀
城市里处处是烟花,但烟花不是花
一位母亲从城南哭到城北。太阳出奇的大
中暑。小学生的作业上
把事故写成了故事。发成绩单的时候
老师告诉他,你这次又不及格
二
拿着圣经的时候我们都在看三级片。听梵音
在屠宰场里修行
一只大猩猩对一条流浪狗讲述
一个关于人类的笑话。鹦鹉站在晾衣服的长绳上
破口大骂
一个午睡的女人起来。诱惑的身体
正对着五十米之外的一千台望远镜
站在旗杆顶端上的青蛙
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藐视苍生
枯井里站着的人
对世界宣称他这是在修行
上帝会原谅所有忏悔的人
在那个夏天里,面对女人与金钱的时候
我想着要尽量做尽所有的坏事
决定到八十岁的时候出家
三
诗歌并不自由,当你写一个未成年的少女性交
将会饱受批判。却
我的楼下一对不到十六岁的孪生女孩
早在去年夏天就先后当上了妈妈
诗歌比兽行更受制于人
很多错综复杂的意象我搁置在水中,在生活里
目光写下一个又一个莫名的惊诧
我把向往给了梦,那里假是假,真是真
并且,每一个符号都平易近人
女人和诗人在春天里被禁止讲情话
圣经免费散发。人手一本的时代里
没有一个读者
四
在傍晚的时候我们浓妆艳抹出发
在海上朗诵失传了三百年的诗篇
每个人的心脏上都插着一面起义的旗
暗号是一句诗人写下的笑话
信物是一根前朝的白发
流浪的情歌总是把前朝向往
阁楼的小姐却想要安于现状
我想着自己可以站在银河岸上
呼风唤雨所有的星星。天狗狂吠
然后引起一场太阳风暴。世界混乱的时候
英雄辈出,全世界都重新接受检验
在一场风花雪月的革命中
成王。或者
死亡。
一无所有的我们讨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早就有备而战
所有的吟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哀悼自己
二是哀悼他人
在衣食无忧的日子里
所有的诗人,都将在樱花树下
纵欲身死。饮恨而亡
五
我们的时代:
——人造泪!
六
夜全部是失眠的。凌晨三点的时候我走过太平路
一路太平。两个青年在大街上纵声大笑
无喜无悲。突然想到了沙漠。思想
总是这样的毫无道理。由一件不相干的事
会想到另一件事。风马牛不相及
热情其实并无恶意。而我偏偏讨厌上了
一只蝙蝠出现在城市的空中。响着的翅膀
世界太平。悲观的新闻天天发生
我在某一天的午后,突然想到法律应该取消死刑
然后,对他们实行。剥夺人权终身
一个不维护他人人权的人,应该像一只野兽一样活着
永世耻辱。永世偿还
上帝总是公平的。人却放纵了人
我们总是在自掘坟墓。想长生不老
却也想落叶归根。这成为最莫测高深的地带
所有的神,都失去自信
七
午夜两点的时候电话把我吵醒。问了三声
沉默。漫长
就像一滴悬着的水在等待坠落
一秒
二秒
三秒
四秒
五秒
……
等等,先生。一位甜美的女声,犹如花开一样的纯
我突然感觉到水欲说还羞地流淌。简单把我浇醒
两个互不相干的人,说了一夜的心事
天涯即咫尺
出于偶尔的拨打,这是一种奇怪的缘分
我终于在虚拟的世界里相信,真的会存在一见倾心
我对这个困惑在时间之外的女子,十二分心疼
手机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用完了所有的电
带着失眠的夜走向天晴。据说楼下的女人死于凌晨
习以为常于生离死别的我们。漠然在目光之上
咫尺之外,我错过了见上最爱的人的最后一面
咫尺亦天涯
八
我们自作主张地改写了季节的花容月貌
诗人在春天里丧失了写作的冲动。鸟和花都失眠
四季成为一季
昼夜合而为一
丧失了遮羞布的时代习惯于明目张胆
说白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关于伦理,已经习惯了提取元素进行分门别类
太阳每天依然早从东边出,夕向西边归
月亮也会爬上柳梢头。但黄昏不再惹人醉
失眠的夜里,我愿和世界上所有的女子一起殉情
面对习以为常的景物,只有一只猴子感到浑身不由在
对于故事里的浪漫,没有人会信以为真
什么都不缺乏的时代里,嗅不到丝毫的爱情
我注定在婚姻与家庭的城堡里,热闹地孤独一生
九
我骑着一只破旧的轮子在高速路上追赶一位坐轮椅的老人
高空中的两只鹰不看方向彼此相撞
长了翅膀的猎狗,变得更加疯狂
蛤蟆对三点一式的美女目瞪口呆
一只甲虫从树叶上飞过。宣称自己将要成名
一次车祸之后。我看到了雪红血白
太阳戴上了墨镜。我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
耻辱了多年的我们
所有的信仰,已经被一棵长在郊区的小树偷走了自信
猖狂的世界让我失去了家园和爱情
唯一能做的便是期待死亡,在传说中
也许可以见到传说中的上帝
向他倾诉关于人的所有罪恶,以及冤情
习惯于猜测的我已经习惯于尊重可能
装疯卖傻是我唯一求生的本事
读了一百万本书,我依然是一个文盲
写过一万行文字的我,写不出一首诗
作为一无是处的孤独者,我将永世寄人篱下
笑别人傻的时候也被别人笑傻
明天是我唯一的期待,期待是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在所有的蚂蚱和蜻蜓面前。我不说谎
在七嘴八舌的目光下。我无权选择沉默
含糊其辞成为最好的方式。关于这个世界,
不宜说谎,也不宜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