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破碎(散文)
我一直害怕听到破碎的声音。
那时还小,家里很穷,难得有钱去买那白亮亮的瓷碗,一般是用竹筒子当碗。但要强的母亲还是省下钱买了几个,那是来了客人用的。那一次舅来了,母亲自然是用瓷碗给他盛饭。舅吃过饭后,把碗放在桌上,看着那光洁透亮的瓷碗,我突然有摸一摸的渴望,我甚至想体验一下端着它吃饭的感觉。这种渴望让我伸出了小小的手,想不到那碗却是那么的光滑,我刚没有拿起来,它就滑落在地,“当”的一声碎了,我被响声吓了一跳的同时,我童年的感觉也破碎了,我立在那里,惶然不知所措,心里一阵阵发痛。破碎的代价是母亲对我的一顿狠打。
岁月的流逝中,破碎的重叠让我对破碎的声音变得淡然了,我甚至对建筑工地上,那种轰然倒塌的声音有一种激动,毕竟有些东西是在破碎中走远。
然而,总应该保留一些神圣的东西吧,比如少年心目中的英雄,比如青年人对偶像的崇拜,再比如低层人对上层生活的向往,神圣对一个人来说,实在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然而,我却一再遭遇那种破碎的感觉,比那破碎的声音更让我心痛。
读中学的时候,由于对写作的爱好,我对一位青春美文作家很是崇拜,我不但对他的文章看到必读,而且很用心地把那些自认为好的句子,很认真地抄在笔记本上。事实上,他的文字确实很好,而且也很些叫做思想的东西,读他的文章仿佛与一个情感丰富、思想深刻而高尚的人在对话,让我明悟了许多人生的道理。我带着一种虔诚,不止一次给他写过信,希望能够得他的片言支语,也是我莫大的满足。尽管他对于我这个小小的要求没有满足,但我依然一如既往地崇拜着他,把他作为我人生的一个高峰,让我不断地努力。
几年以后,我终于如愿地进入了那位美文作家所在的杂志社,当时的心情自然是无法用激动来概括的,我充满敬意地称他为老师,用现在看来非常幼稚的问题请教于他,我感觉我活在一种很有意义的生活中,心灵在向高尚靠近。
但很快我发现,他的有些文章,竟然是在别人文章的基础上,改头换面而来,我还发现他为了赚钱,把出过书的再组合一下又重新出版,他甚至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与别人大吵。我很失望,心中有一种破碎的感觉,我无法接受心中的偶像其实比我还世俗的现实。那一些日子,我陷入了一种困惑之中,我为自己一下失去目标而痛苦、而茫然,我真切地感觉到什么是无意义或者叫苍白。
这种不好的感觉,让我很快地逃离了那家杂志社,而其实,我是在逃离那种破碎的感觉。
我以为我的这种逃离能够让我进入一种新的状态,而现实却时时让我感受到一种破碎。
我喜欢唱歌,那歌声让我找到一种轻松、自然和美好,我自然也是歌迷。我特别对南方一位称作玉女的歌手着迷,她人长得甜美,声音也甜美,尤其是那歌唱得纯情。一直以来,她是我心中的玉女。我常常在痛苦失落的时候,打开她的歌声,让她那至纯至美的歌声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把自己浸泡在她的歌声所营造的那种美好的氛围里。这时,我感到夜晚是这样的宁静,活着又是这样美好。
然而,有一天,当我听着她的歌声的时候,一位好友告诉我:她其实被一个走私团伙的老板包了。什么意思?我有些懑然。说穿了,也就是有钱人的二奶,或者叫情妇吧。好友一副慨然的样子。不,不可能,她不可能为了钱出卖自己!我不敢接受这个事实,而其实,我是在捍卫我的偶像。好友冷冷一笑:你不信,到网上去看看吧,虽然没有点明,但傻瓜都会知道是谁。
好友走了,却把我丢进一个尴尬的境地,一种破碎在我的心中痛苦撕裂。我打开电脑,试图用她的歌声来找回一点凭依,或者说找回一点感觉。歌声依然很甜、很美,但那种美好的感觉再也没有了,说不清为什么,泪水忽然流落下来。
我怎么会再而三地遭遇这种破碎的感觉,我真的很担心,我是否能在这种破碎中坚强起来,因为破碎的感觉越多,神圣的东西越少,当这个世界变得支离破碎,在我看来没有一样神圣和高尚的东西时,我活着是不是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