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心】老玉(散文)
还是苏州美!
杭州大气,耸立街道两边的高楼大厦,无不写着现代、摩登。倘若没有西湖,杭州定会失去一半的美。去杭州,游览经典的西湖,足矣。
然,苏州不!
即使漫步恢弘阔大的宋城,穿越古宋,赏阅“给我一天,还你千年”大型如梦如幻的演出,游览蜗居在高楼林立间的河坊街,也不足以掩盖苏州的美。
苏州美在筋骨,灵魂里。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是小家碧玉,杭州是大家闺秀。如若用《红楼梦》中人物比拟这两座城,苏州是林黛玉,杭州是薛宝钗,各有其美。恰巧,林黛玉正是苏州人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苏州的精致,小巧,深厚文化底蕴,养育了多愁善感,集诗才与倾城容貌于一身的林妹妹。苏州是林妹妹的苏州。
与杭州相比,我,偏爱了苏州的。因它小,它精,它老。
楼房矮矮,街道窄窄,粉墙黛瓦,飞檐翘角。这,就是保存完好的苏州古城。
我愿意称苏州为姑苏。失落的张继,曾写下“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诗句。他用了姑苏一词。苏字,读起来绵软的,前面点缀个姑字,苏州一下子老了下去。还真是老!一面面泛着老光阴的斑驳墙壁,一处处长短不一的青苔,一座座私家园林。苏州啊,简直像一位写满沧桑的老者,脸上缀满皱纹,安静地坐着,眯缝双眼,微笑不语。
我不是归人,我是过客。我三下江南,为所爱的苏州而来,为水乡而来。如果有一个城市魂牵梦萦,我想那就是苏州了,也只有苏州,值得我千里迢迢赶赴。
广阔水田,田间深处,头戴斗笠,身穿白衣的农人,蹲下身子,田间劳作。田野深处,粉墙黛瓦。一白,一黑,一绿,简直是一幅巨大乡村水墨铺展眼前。
其实,我想去徽州的。想看看水墨画的徽州,看一看徽派建筑。接近同里,恍若到了徽州。同里,不正是水墨画的徽州么?
中国古人爱极苏州的。本是白墙黑瓦,因了喜爱,竟然起名为粉墙黛瓦。粉墙,黛瓦。苏州,因了粉字,多了柔媚,因了黛字多了水墨渲染。
田野安静,柏油马路车子稀少。
原始的水乡。这是我梦里的水乡。
同里。一千多年历史水乡文化古镇。江南六大古镇之一。
也叫“富土”。顾名思义,同里是一个富庶,百姓安居乐业之地。因名字过于招摇,唐代初年改为“铜里”,后更名为“同里”。
同里,徽派建筑零星点缀古镇水乡。去同里,看一园,二堂,三桥。
退思园。三个字真是妙。退,思,园。任兰生隐居同里,安享余生。退,不是为进,而是躲避官场纷争倾轧更好地生活。任兰生在安徽为官,徽派建筑引进于此。在同里,马头墙随处可见。墙头一层高过一层,高且直,眺望远方,坚守老去的宅院。墙体美观,具有防火功用。
退思园,苏州园林建筑。深宅大院,厚重木门,斑驳粉墙,落满尘埃的瓷瓶,雕花门窗,一步一景。行走鹅卵石铺就的地面,如在遍地花朵间漫步。
苏州像什么?一块戴在女人手腕间的老玉。透明,精致,婉约。我知道,再美的词语送给我所爱的苏州,都显得苍白无力。越是美的,越无法用语言描述。
说苏州是一块老玉。一点儿不假。
玉很老,且绿。
到处是绿色青苔。
墙角处,老树上,房顶上。北方极少见的苔藓,绿茸茸的,想铺在哪里,就铺在哪里,无所顾忌。
隐藏于墙角的芭蕉,高大翠绿,足有两层建筑。雨天,端坐于深深庭院,聆听雨打芭蕉声,妙不可言。
地面缝隙里钻出绿色植物,一行行,一排排,有规律地生长。矮小绿植的陪伴,地面不孤寂。一棵棵老树,树皮间钻出绿芽,树像披上一件巨大的花衣。爬山虎肆无忌惮纠缠老树,顺势攀爬,越爬越高,树干裹在爬山虎的绿里。
苏州,绿色的。没有绿色的苏州,该有多孤单,多乏味。
夏日,苏州潮湿闷热。
漫步同里。天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撑着竹安堂买来的油纸伞,走在悠长悠长的小巷里。小巷深处,一座座上了年纪的石桥横跨水面。乌篷小船载着客人,悠缓划过。也有船夫边摇橹边哼唱着小曲,曲声悠扬,在河面跳动。小河两岸悬挂一面面波浪形黄色旗子,多是客栈招牌,吸引游人。
河岸店铺不多,古老河道,卓玛同里手工店,音乐之旅咖啡店坐落河岸。古色古香的同里,多了些现代气息。这样的店铺像极北京南锣鼓巷、后海,不过,内敛得多。发展缓慢。点缀之用。不用多,几家皆可。既保持水乡古朴风貌,又不与时代脱节。游览累了,一杯咖啡在手,喝着咖啡,看看来往船只,小桥流水。或者,雨天里,临岸而坐,沏一壶老白茶,慢饮,慢赏。
同里,像一本古书,需要时间,耐下心性,慢慢来读,慢慢来赏。
15条河流,7个小岛,49座桥,家家临水,户户通舟,这就是同里了。古色古香的同里。原始味道浓郁的同里。河岸,青花瓷盆里种植铜钱草,一盆盆摆放石柱上。水乡人家门前有石椅,水道两侧有石椅,供来往客人小憩。
阵阵的香袭来。沿街手工烤制袜底酥。禁不住香味诱惑,买一包品尝,无论甜的还是咸的,酥软,咬在嘴里满口生香。
最初要去周庄的。周庄二字听起来富有乡土气息。先行拜访了同里。
周庄堪称中国第一水乡,历史文化古镇。
想去周庄,为双桥而来。来周庄,双桥不可不去。这是著名油画家陈逸飞画笔下的双桥。
他说,周庄和我的家乡镇海很像,也是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水乡。
他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周庄都是美的。
他多次到双桥拍照写生。《故乡的回忆》以双桥为题材所作油画,后更名为《双桥》。这幅油画作品,一下子把周庄推向世界。周庄一夜成名。世界各地游客纷纷涌向周庄。
流淌岁月的双桥,像古琴,搭在河面上,小巧极了。桥壁两侧爬满绿绿的爬山虎,宛如佩戴绿色花环的青春少女,婉约清丽。如今的双桥,因陈逸飞的一幅艺术作品,成为周庄一张名片。
艺术是什么?艺术是用形象反映现实,是语言的补充。一幅《双桥》以其江南水乡独特之美,享誉世界。
无数美术爱好者不远千里周庄寻梦。
河两岸店铺云集,游客熙熙攘攘。一家店铺门前的白色墙壁,一大块绿色青苔,自然天成。像水墨泼洒,好看至极。对面年轻画家坐在自家门前铺纸研墨,静心习画。
苏州狮子林一面墙壁,也是爬满青苔,绿色渲染恰到好处。自然景观巧夺天工。
苏州,绿在遍生的树木里,绿在柔软的青苔里。
老去的苏州,经历岁月打磨,凝结成一块绿色老玉。斑驳的墙壁。青石板铺就的小路。绿绿的苔藓。那种沧桑,那种岁月洗礼后残存在一墙一瓦一檐间的光阴,如诗如画。行走其间,我闻到光阴的味道。不污浊。像沉香,一点点渗出香味来。
还有苏州的树。
北方的树是疏的,苏州的树是密的,绿树如云,草丰林茂。潮湿温润的苏州,养育一草一木一花。竹子绿着,芭蕉挺着,荷叶铺着。高大的夹竹桃开着粉的白的花儿,广玉兰张着笨重的叶儿。生长在北方盆栽的植物,到了南方临街而立,茁壮生长。植物喜爱南方的,身不由己,不得不生长在北方。江南水乡是树啊,草啊,花儿的故乡吧。
作别苏州,行走在杭州大街小巷。真真觉得,小巧的苏州,是女人的苏州,唯有女人衬得住苏州的婉约,男子无论如何欠了些火候。
苏州是一块凝结着绿,泛着水润光泽的老玉。
且把苏州戴在我的手腕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