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木尼热的身份(散文)
记得在2009年“感动中国"年度人物里有一位维吾尔族大妈,她叫阿里帕·阿力马洪。她一共收养了19个不同民族的孩子,而这19个孩子在她含辛茹苦的照料下渐渐长大,四十年的岁月,这份大爱也逐渐打动了周围的邻居们。
其颁奖词这样写道:不是骨肉,但都是她的孩子,她展开羽翼,撑起他们的天空。风霜饥寒,全都挡住,清贫劳累,一肩担当。在她的家里,水浓过了血,善良超越了亲情。泉水最清,母爱最真!
而评委王晓辉这样说道:她温暖的关爱没有民族之分,没有偏见之心。她把孩子们无助的眼神化作对世界的希望,把弱小心灵的惶恐抚平成面对尘世的从容。
而我今天要讲述的这个故事也是一个关于维吾尔族家庭收养汉族孤儿的故事……
(一)
许多年以后,当木尼热站在火车东站的广场前,有谁会知道这个维吾尔服饰打扮的女孩是否能想起那个寒风刺骨的早上……
那时的库尔勒火车东站简陋,萧条;那个早上,一个维吾尔大妈在回家的路途中经过车站广场东北角的狭窄小巷的时候,那一声声的啼哭注定了木尼热的身份。
(二)
和阿布力孜的相识应该在2007年冬天。
这种相识其实就是病人与医生之间的诊治关系,但是我不曾想到会从这个年纪不算太大的病退职工身上看见了人性的伟大!
阿布力孜患有严重的风湿性膝关节炎,当他走进我办公室的时候几乎是费尽的挪着进来的,看着他走一步就会有痛苦表情的时候,我赶紧站起来迎了过去并扶着他坐了下来。
说来,诊病就那样,按着程序一步步的进行诊断、治疗。
由于冬天是风湿性关节炎的高发期,加上本身的疾病较重;因此阿布力孜的治疗时间持续了将近了一个月。
在新疆,和维吾尔族打交道有时蛮容易的。一来二去,和阿布力孜渐渐的熟悉了,而知道木尼热的情况也是在一次木尼热来医院看望父亲,才第一次见到木尼热。
见到木尼热,我大吃一惊。我从没有见到还有和汉族长得如此像的维族女孩。等女孩走后,我问阿布力孜,娃娃叫啥名字;阿布力孜才告诉我:这是我的丫头,叫木尼热。
诧异之后,我试探着询问阿布力孜:这是你的女儿?怎么这么像汉族丫头!
阿布力孜看着我,笑着说:王医生,这就是我的第二个女儿。你不相信,明天我给你拿身份证看。我也笑着说:咋可能不相信,就是觉得太像汉族丫头了,一点不像维族。
阿布力孜,含着笑微微的点着头……
此后,我也没有再追问什么。
直到后来,木尼热频繁的来看阿布力孜,我那颗好奇的心促使我再次询问阿布力孜。阿布力孜才原原委委的给我讲述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
(三)
那是十五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天。
阿布力孜的母亲买西旦姆一大早从家去早市买牛奶,经过火车站东北角的小巷时,忽然听见有小孩子不停的哭,循着声音发现在小巷的一个馕坑边上发现了一个包裹,哭声就是从这里面发出的。
买西旦姆赶紧蹲下,将小被子打开一点,发现这是一个小孩。买西旦姆一下抱起来大喊,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放在这?喊了半天,打馕的维族师傅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的肯定这不是自己的小孩,当然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
许久,无果。
就这样,最后买西旦姆将小孩抱回了家。这是一个弃儿,还是一个汉族,在包裹里发现了由亲生父母写下的几个字:请好心人收留。收养还是不养,这是一个问题;养,随后则是一大堆的问题;不养,已经抱回来了;买西旦姆和家人犹豫不决。最后又把亲戚喊来商量,有人提议送派出所,让派出所解决,但是买西旦姆又有点舍不得;最后经过商量先养着,如果有人来找就还给人家。一家人就这样忐忑的留下了这个小家伙。
不管怎样,既然留下来了;全家又商量先去医院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疾病之类的。最后检查,正常。只是娃娃还不到一周。
阿布力孜说,因为在亲生父母留下的纸条里没有孩子的名字,因此买西旦姆按照维吾尔族的风俗和习惯,给小家伙起名:木尼热。
(四)
说起养木尼热,阿布力孜的话就多了起来。
由于木尼热太小,而且家里没有哺乳期的人和亲戚,因此木尼热的成长全靠牛奶和羊奶。
而且买西旦姆的细心让木尼热得到了如同自己孩子一样的照料。
小家伙一天天长大,小女孩的漂亮让全家人都慢慢的喜欢上木尼热。
由于买西旦姆的细致入微的照顾,木尼热打小就很少生病。但是阿不力孜给我说起了木尼热的一次大病。
那是木尼热四岁的时候,得了麻疹,病情凶险,从发病一直在州医院抢救;买西旦姆连着一周在医院伺候着木尼热。阿不力孜说,在医院里,在木尼热病情最危重的时候,买西旦姆曾近哭着求医生救救木尼热。还好,木尼热的病情最终稳定下来,而买西旦姆却因过度劳累,高血压病引起了轻度的中风,幸好及时治疗,未留下什么后遗症。
阿不力孜说,买西旦姆对待木尼热有时比自己亲生的姑娘都好。买西旦姆有一亲生姑娘,比木尼热大四五岁,曾经就当着全家人的面说,妈妈对木尼热比对她好。有段时间这种情绪一直在她的心里耿耿于怀。还好,买西旦姆最终还是处理好了这两个小姑娘之间的关系,直至现在,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其实,听到阿布力孜给我说到这,我真的有一种被感动但又不知说什么好的冲动。
一个汉族弃儿,一个维族家庭,就这样被紧紧联系起来;没有了民族隔阂,没有了信仰的不同。
其实,在新疆这块土地上,我想不缺的是这份大爱;缺的是理解!
一个维族老妈妈,含辛茹苦的抱养了一个汉族弃儿;我想有人可以做到,但是这种爱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企及的。
买西旦姆没有文化,没有堂皇的说辞,没有粉饰的道德观,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维族老妈妈毅然决然的收养,一个维族家庭义无反顾的坚持自己的思想,作为现实中的任何一个人,你会这样做吗?你会这样坚持下去吗?
当听着阿布力孜平和、平淡的讲述,我的心灵被震撼了。
我提出,哪天我去看看买西旦姆老妈妈;可是阿布力孜沉重的告诉我,老妈妈已经于2006年去世了,享年76岁。
去世的当天,告诉阿布力孜,一定要让这个娃娃将来有出息。
当木尼热第一次感到亲人已经离去的时候,那种情感的爆发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死死抱住老妈妈的身体不让土葬。还是阿布力孜硬是将她来开,才让老妈妈得以顺利的下葬。
(五)
其间,我曾经问过阿布力孜,木尼热知道自己的身世吗?阿布力孜说,知道。在木尼热十一二岁的时候,学校里就有学生在她背后说她是汉族,怎么有一个维族的名字和家庭?而且还说她是捡来的。而木尼热也在怀疑,自己的长相确实和维吾尔族不一样,因此木尼热曾经问过买西旦姆。
当时家里人犹豫过,到底说还是不说。毕竟孩子现在有一定的思想了,如果说了,家里的人担心木尼热要去寻找自己的亲身父母。如果不说,她周围的同学和大人也会只言片语的议论她。全家人又经过商量,由买西旦姆告诉她真相。因此买西旦姆没有隐瞒真相,全盘托出。
可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木尼热的反应竟是平静的。并说:你们就是我的亲人!
我继续询问道,那木尼热现在的身份是啥:维族?汉族?
阿布力孜说当时十八岁办身份证的时候,大家决定还是以汉族为她自己的的民族选项,但是木尼热坚持自己的民族是维族!并告诉大家自己是买西旦姆妈妈养大的!因此,在目前的木尼热的省份证上的民族一栏是:维吾尔族。
(六)
木尼热是一个好孩子,阿布力孜如是说。
从木尼热懂事后,几乎没让家里人操过心。
从小就学会了日常的一些家务劳动。学习也一样,家里人从没有操过心,一直以优异的成绩读完高中并顺利的考上州卫校。
那是2010年,考入州卫校,报考护士专业;并与2013年毕业,现在在市医院工作。
如今,2015年,木尼热已经23岁了。
工作后,每月的工资依旧交与米克热依手中,从不乱花钱。
对于家里的人从来都是照顾有加。米克热依心脏不是太好,木尼热将大多数家务揽入自己的手下,减轻了米克热依的家务负担;由于阿布力孜的关节炎经常发作,因此木尼热还会经常买一些保健品回来让阿布力孜用。
木尼热的维族姐姐,职业是老师,虽然知道木尼热的身世但是和木尼热的关系如亲生姐妹一样,让人羡慕。
(七)
如今的木尼热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如果不是买西旦姆的好心和这个家的温馨,木尼热的结局不知道会是怎么样?
我们常说这或那是大爱,其实,买西旦姆的行为以及米克热依、阿不力孜一家的做法这就是大爱!
这种大爱没有信仰、民族的不同,只有那心心相连的爱。
老子曾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我说:大爱亦无声。
我们常说各民族团结友爱,是中华民族的光荣传统。这种传统不仅仅在汉族的传统文化里,而且在各个民族中一样有这样的表达和体现。
而新疆这块希望之地,欣欣向荣,日新月异的发展着,这根本离不开各民族的团结。
而我今天所讲的这个故事不正是体现了这样一种精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