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女情
一个著名作家曾经说:“世上难有永恒的爱情,世上绝对存在永恒不灭的亲情。”亲情犹如一根永不枯萎的长青藤,承载着对岁月的眷恋,延续着对亲人的思念。苦女演绎亲情秀,离奇而曲折。亲情的力量,无不令人折服……
——题记
【一】
“桃花,桃花……”一天傍晚,桃花的妈妈从外面回来,刚一跨进家门就忍不住提高嗓门一个劲地叫着,她急不可耐地想把一个天大的喜讯告诉女儿。
“哎……妈妈,有什么事呀?”听见母亲那急促的叫喊声,桃花捧着一本书一阵风似的从里屋快步跑了出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鈞在部队当军官了。”桃花妈妈喘着气,就像说绕口令一样,兴奋地脱口而出。
“当军官了?”听了母亲的话,桃花脸上略显一丝惊喜,顿时,又如晴转阴,愁云满面。
筱鈞是桃花的未婚夫,应征入伍至今已是四年。在刚去部队的那段日子里,他隔三差五还能给桃花一些来信,可后来由于被桃花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所误会,久而久之,就见他的来信日渐减少,有时,即使来了一封什么信,也只不过是几句一般的问候,至于恋人的情感方面却是“哑巴见面——没说的”。最近一年就更难盼到筱鈞的来信,桃花在心里常常既是自责又觉无奈。很多事情她早就想跟筱鈞说个清楚,但为了筱鈞的前途,为了不至于分散他的精力,桃花只有一忍再忍,把那些难以启齿的秘密仍然苦苦埋藏在心里。
今天听了妈妈的话,桃花眼睛瞪得老大,心里猛然一怔,不知是喜还是忧。得知了未婚夫在部队当了官,有谁会不开心呢?然而,此时的桃花却不见有半点欣喜,她沉思了一会儿,对站在面前喜笑颜开的妈妈无精打采地说:“妈妈,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他当了官未必是什么好事。”
“怎么就不是好事呀?听人家说,要是当了哪一级的军官就可以带家属随军,还可以给家属安排工作啰!你看隔壁村的翠香不就是因为她老公当了那个官,带着孩子随军迁到部队去了吗?那个翠香书没读几句书,还听说捞了个什么会计当上了呢!何况你还读了这么多书,到时和小鈞结了婚迁到部队,安排个工作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哪还用呆在这个穷山窝里长年累月日晒雨淋握锄头把子呀!”
几年来,桃花的妈妈冀望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未来的女婿,能给自己女儿带来希望,带来幸福,这下总算见到了一丝曙光,有了一点盼头。想到自己平时老羡慕别人的美事不久也会降临到女儿身上;想到自己曾经羡慕别人,以后也会被别人来羡慕……一连串美好的幻想让她一阵欣喜,满脸憨笑,难以形容的心花怒放,让她高兴得脸上也如一朵绽开的花朵。
然而,与母亲的想法相反,桃花并不觉得筱鈞当了官就是好事,看到近一年来筱鈞对自己的淡漠,对自己的疏远,想到他去部队已是四年,该探家的时候也不见回来看看。四年呀!这不平凡的四年,她有多少话要跟他说,她有多少苦衷要跟他讲,可至今他们仍是天各一方,无从说起。莫不是他早就把自己忘了,莫不是他在外面已另外有了……桃花不敢往下设想。
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曾经那难以启齿的往事,桃花觉得筱鈞不当官兴许还能与自己一块扎根农村男耕女织,夫唱妇随,如今他当了官,将来还说不准会对自己咋样。想到这里,桃花无不忧心忡忡,顾虑重重,往事又一幕一幕呈现在她的眼前。
桃花的妈妈菊妹本是安徽人,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一次凶猛的山洪爆发冲垮了她的房屋,淹没了她的家园。二十多岁的菊妹和父母流离失所,一路乞讨、求援来到了湖南一个偏远的小山窝,经过一个好心人的介绍,她嫁给了筱鈞的伯父筱茂来做妻子。
菊妹和筱茂来结婚六个月后,桃花诞生了。她不是早产儿,而是菊妹和别人所生。据桃花妈妈菊妹坦言,筱茂来知道菊妹在与他结婚之前就已经怀上了桃花。
那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辛勤劳作后的人们正集中在一个村庄的大坪里听戏。天气闷热,暑气熏蒸,即便已是深夜却仍然不见一丝风影。突然,“轰隆”一声闷雷,天空像绽开了花,大地像炸开了锅,原来明亮的星空突然变得黑暗阴沉。眼看就要下大雨了,住在远处的人们陆续抽身退场,菊妹想到自己离家亦是较远,也顾不上将戏听完,提起脚来跨着大步夹在人群中急速往家里赶。
“轰隆”又是一声巨雷震耳欲聋,“哗啦哗啦”一场大雨突如其来,菊妹抬起双臂本能地捂住头顶,但全身却淋得透湿,犹如一只落汤之鸡。她高一脚低一脚只顾没命地在雨中奔跑,忽然,她顿觉头顶上的雨点停了下来,又仿佛觉得有人与自己并肩同行。她侧过头去,透过丝丝暗光,猛见一个浑身赤条条的男人紧靠自己身旁,又见他双手撑开一件衣服,高高举过自己的头顶。
“啊……你,你……”菊妹吓得结结巴巴,一句话还没完就像猴子似的从那人的衣服下面闪了出来。
“不要怕不要怕,我是你隔壁村的吴林。”那男人立马解释说,又举着衣服跑过去挡住了菊妹头上的倾盆大雨。
“哦?你就是……”听到这男人的自我介绍,顿时,菊妹非常惊讶,她寻思着,这个吴林莫不就是前不久媒人给她介绍的,后又被父母亲拒绝了的那个对象?不可能,不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菊妹在心里自问自答,苦苦寻思。
“你们村有几个吴林呀?”菊妹轻声细语地试探着问。
“就我一个呀!哪里还有几个?怎么啦?”吴林不解地回答。
“哦,没,没什么。”听了吴林的话,菊妹断定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媒人曾经给她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吴林。
吴林大菊妹六岁,家里穷得听说连裤子都是共着穿。全家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加上兄弟姊妹一大帮子人口,全是靠天吃饭,靠种地养家。一个原本英俊帅气,体魄结实的小伙子,早已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却因为家里穷而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另一半。尽管媒人为其介绍了千家,寻过了万户,可到头来却统统都被女方毅然拒之于门外。
自从菊妹和吴林认识以后,他们一见钟情,倾心相爱。在一个百花盛开、花香醉人的日子里,他们偷偷相约来到了一个桃树林里。那一棵棵犹如大花伞似的桃树上,一束束粉红的桃花相互簇拥,娇羞得犹如一个个美丽少女的脸蛋;桃树下,两个胆怯心虚的人儿紧紧相拥,两颗被爱激动的心儿紧紧相连。你有情,我有意,那久久封闭的心扉经不住春心的荡漾;那渴望相爱的心经不住激情的煎熬,最终,他们冲破世俗的眼光,冒着生活的险浪,在桃树下,在花香中偷吃了青春的“禁果”。
不久后,菊妹的父母窥探到了菊妹和吴林相爱的一些蛛丝马迹,便想方设法,竭尽全力进行阻止。此时,正当朝鲜战争爆发,祖国的边境危在旦夕,邻国的召唤迫在眉睫。没有大家,哪有小家;没有国家,哪有自家,既然菊妹家人如此反对,“我还有何求”。于是,吴林狠下心来一走为快,选择了远远离去。他依依不舍,万般无奈,放弃了心里对菊妹的那份爱,放弃了对菊妹的那份深情。他报名远走高飞,应征去了朝鲜前线。
菊妹没能留下心里的恋人,却留下了那一片难以忘记的桃树林,种下了桃林之“果”。桃花,就成了菊妹那段苦苦恋情的永存信物。
后来,即便筱鈞的伯父筱茂来知道了菊妹所说的那一段苦情,但善良的他不仅没有嫌弃菊妹,反而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地同情她,接纳她,对她更是体贴入微、关怀备至。他爱着菊妹,更“爱屋及乌”,把小桃花更是视如己出,精心养育她长大,努力培育她读书。筱桃花就是在这样一个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的怀抱里快乐生活,健康成长。
在桃花三岁的时候,筱鈞诞生了,于是,桃花便有了一个和自己一起玩耍、嬉戏的小堂弟。
【二】
桃花长大了,该谈婚论嫁了,大人们认为首当其冲的最好对象自然就是眼前的筱鈞。虽说他们是堂姐堂弟,同是筱姓一家,但却不是一脉相连,毫无血缘之嫌。更何况两人从小就是一起长大,一同读书,可谓是正宗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是,桃花比小鈞还大三岁,这合适吗?”桃花妈妈在心里担心着。
“这是好事嘛!求之不得呀!你不知道在我们这里历来就有‘女大三,抱金娃’这句流传多年的说法。”筱茂来兄弟俩基本是异口同声地劝菊妹放心。
于是,在双方家长的极力撮合下,桃花和筱鈞自然而然地由“堂姐弟”转换为恋人。
桃花和筱鈞初中毕业之后,正遇上文化大革命运动,两人也就失去了再上高中的机会,只有回到农村为家乡服务。筱鈞兼任了大队会计,桃花也在公社当了临时广播员。
经过几年的农村锻炼,筱鈞和桃花也逐渐到了结婚的年龄。
“桃花妈,现在小鈞和桃花都已长大成人,按照我们农村的习惯,这个年龄早已该结婚了,何不让两个孩子早点结婚成家?”一天,筱茂来对菊妹说。菊妹低头无语,不作回答。
“你不要误会,这不是我想快点把女儿嫁出去,而是我想早点见到孩子的下一代!”见菊妹不做声,筱茂来赶快解释。
“你现在就想抱外孙了呀?”终于,菊妹笑着说。
“嘿嘿,可不是吗?看见那些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早已是儿孙绕膝承欢,真是很羡慕着呢!”筱茂来憨厚地说。
“见他们两个感情这么好,我也早有这种想法。但我们是女方家,她叔叔和婶子没提出来,我们怎好意思厚着脸皮去说呀?”
“这个不用你担心,到时我厚着脸皮到她叔叔和婶婶面前去试探一下。”筱茂来安慰妻子说。
一天,筱茂来来到了弟弟家,跟弟弟和弟嫂把自己的想法刚一提出来,筱鈞的父亲就满脸堆笑,高兴地说:“哎呀老哥呀,我们也正是这样想的呀!”
与筱茂来的心思一样,筱鈞的父母也早有同样的想法,只不过考虑到自己家境拮据,害怕委屈了桃花,更担心筱茂来和菊妹不愿意把女儿轻易嫁过来,所以一直不好开口。现在见到筱茂来竟然亲自过问,筱鈞的父母当然巴不得了,于是,他们顺势一拍即合,双双商定马上给桃花和筱鈞筹办婚事。
正当大人们忙着为筱鈞和桃花筹办婚事时,一次“征兵宣传活动”在农村开展了,在一些年轻人的鼓动下,筱鈞踊跃报了名,并通过了体检,准备应征入伍。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大人们既高兴又茫然,而桃花更是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桃花,我们出去走走吧!”晚饭后,筱鈞在门外对桃花喊着。
“等一下,你先进来坐一坐,待我把碗洗了再去。”桃花在厨房里一边洗碗一边大声应着。
“哦?伯父和伯娘怎么不在家呀?”筱鈞走进桃花的厅屋坐在凳子上,见筱茂来和菊妹都不在家,顺便问道。
“他们都被隔壁村的郝大爷约去看戏了。”
“看戏?看什么戏?”
“听说是哪里来了个宣传队,我们等下也去瞧瞧吧!”想到去看戏,桃花加快了洗碗的速度,厨房里“稀里哗啦”只听得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响个不停。
“我们就别去了吧!不要去凑那个热闹,我明天就要去部队了,好不容易能单独呆在一起,今晚就利用这个好机会在一起说说悄悄话吧!”筱鈞认真地说。
“也行,你明天就要走了,借此好好叙叙也行。”桃花洗好了碗,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出厨房,来到了厅屋。
“桃花,我这一去部队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心里有意见吗?”筱鈞对桃花说。
“有什么意见?你能去部队我心里高兴。”桃花虽然不怎么赞成筱鈞去部队,但她还是言不由衷地说。
“桃花,本来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说实话,我也真不想去当这个兵,但是,呆在这个山窝窝里又有什么出息呢?”
“为保家卫国去当兵,这是一个青年人的远大志向。”
“桃花,你真好!”还没说上几句,筱鈞似乎浑身热血在沸腾,满腔激情实难耐。他忍不住伸出双手一把将桃花揽进自己怀里。尽管“堂姐弟”俩从小一起长大,一块相处,但筱鈞这个出乎意外的举动,让单纯的桃花防不胜防,尴尬至极。她惊讶地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让人见了不好。”随即,她两手一撑,身子一溜,就像泥鳅一样从筱鈞那如铁钳般的手臂下滑了出来。
“怕什么,我们本来就要结婚了。”筱鈞一边说着,一边又把将桃花拖了过去紧紧搂在怀里,并说:“你是不是见我要到部队去了,近几年不能回来,就有什么别的打算?”
“我有什么别的打算呀?”桃花好奇地问。
“想另找他人呗!”
“你怎么能这样胡乱猜忌?我是那样的人吗?”
“不然,你怎么把我当外人一样,左避右防的?”
“我们毕竟没有结婚,这么搂搂抱抱怎么好意思?”桃花说着说着,又费尽吃奶的力气一把将筱鈞从身边推开。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明天就要去部队了,你就不能好好体贴我一下吗?”筱鈞说着,又一次把桃花拽过去,揽在怀里。
“嗯,嗯……我,我们本来就是夫妻,我喜欢……”筱鈞双臂攥紧桃花,就像喝多了酒的醉汉抱了个洋娃娃,满嘴胡言,软硬兼施。
这时,桃花被弄得一阵眩晕,她想,要是不从,弄僵了关系,说不定他以后会抛弃自己在外面另找他人,来自体内体外的双重夹击让她放松了那一道心理防线,她,再也不多想,再也不反抗,屈服了。她闭着眼睛不吭不哈,朦朦胧胧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啥。就这样,那一晚,桃花稀里糊涂、半打半就,偎在了筱鈞的怀里。
事后,每当想起那一夜,桃花自觉羞愧难当,后悔莫及。但她哪里知道,让她更难堪的尔后接踵而来,使她措手不及,委屈无助。为了那一晚的盲从,桃花吃尽了苦头,付出了难以忍受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