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只对最近最近的人随性
岳父年过古稀,精神矍铄。
连日来阴雨连绵,他依然如常,不懈坚持晨练。
一日晨,因路湿滑,不慎摔了一跤。却不料,先着地的一条大腿,骨易折如朽木,经不住一点风雨。
疼痛着岳父的疼痛的同时,我和爱妻却也暗暗庆幸,好在岳父仅仅是一条腿的一小处骨折,并无大恙。
经过的七八天的住院治疗出院,只能在家静养,有待慢慢康复。
哎!跌打损伤一百天,这可难为了爱运动、爱操劳、终日闲不住的岳父了。久躺无趣必生烦忧。据岳母说,性格和善的他脾气日益见长,变得有点暴躁和刁钻古怪,变得非常的随性。
多日来,我发现,岳父的随性却未成对他的亲身女儿,我的爱妻,有一句怨声怨气,就别提对我这个半子了。难道仅仅对朝夕相伴的岳母一人?还是岳母?……
其实,我和岳父的关系,彼此心照不宣。即使是远在深圳工作的妻弟都知道,他每次回家探亲,都玩笑说,我才是岳父亲生的。
有意思的是,我还发现,素来在岳父面前比较强势的岳母,竟然也变得逆来顺受起来,对岳父百依百顺,关怀备至。
直到有一日,我和爱妻偶然撞见岳母悄然偷偷流泪,才料想岳母从岳父那里受了何等的委屈。是啊!命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岳母心理怎能平衡呢?
见状,爱妻不得不询问个中缘由,了解后也觉得,岳父言行确实有点过分。比如,口渴要喝水,竟然嫌弃水的温度冷热不均,折腾岳母换上三四次。
“这不是故意找茬吗?”爱妻想。于是,为了安慰岳母,不假思索,故意偏袒她一句:“你不听就是,不管就是,他爱喝不喝。”
话音一落,即招来岳母的责备:“你爸白疼你了,他是个病人啊,我能和一个病人计较吗?”岳母口若悬河,一展往日风采,弄得爱妻哭笑不得。
爱妻自讨没趣后,嘴上誓言旦旦不再过问老两口之间的摩擦,甚至在我面前表态,哪怕岳母泪流成河也不过问。但偶尔看到岳母不甚开心,还是向我投来乞求的目光。
爱憎分明、简单直接的爱妻的每一个眼神,我都能读懂她的意图,我很骄傲。我知道,我应该这么做:乘岳母不在岳父身边时,规劝岳父对无微不至照料他的岳母说话的语气平和点。
为了家庭的和谐大事,也为了爱妻的信任,我义不容辞地肩负起爱妻交给我的光荣而艰巨的使命。
恰逢双休,妻子给我创造机会,提议岳母一起外出购物,由我照料躺在床上的岳父,伺机规劝岳父。
二个小时过后,机会来了,岳父口渴,示意我给他倒杯水。
见我端水进入他的房间,岳父迫不及待地坐起,和谒可亲地连连称谢。他接过我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小口,烫得他皱了皱眉,便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脸上却无一点怒色。我才知道,我忘了给他倒岳母出门时,凉在水壶里的开水。当我端起水杯意欲给他重新换杯水时,岳父连连说:“不用,凉会就好,凉会就好,等会无妨,不急,不急。”
我不禁仔细地将他端详起来,眼前的岳父,我觉得比以前更亲切。
“好像不认识我似的,盯着我看什么呢?”岳父对我怪异反常的行为有点不解,笑了笑对我说。
“听母亲(岳母)说,您最近变了,我在想,您到底变了什么?”我为了完成爱妻再三的嘱托,我开门见山,问的非常直接。
“是的,要说变,确实变了,就是变得对你母亲言辞激烈点,要求苛刻点。其实,我也常常奉劝自己像往常一样对你母亲言听计从,但我因为烦闷,有时就抑制不住自己,自然而然地随性了。”说话间,他端起我到的那杯水,还烫的这杯水,小呷了几口。
岳父回答得很干脆,一点也不撒谎。有其父必其女,爱妻这点和他很像,从来都是光明磊落。
“就拿刚才这杯水来说,要是你母亲倒的,我刚才肯定抑制不住情绪,肯定不愿意,一定会要求她换一杯的,在我心目中,谁让她是我最亲最近的人呢?”
“因为最亲最近的人才能包容我的任性,才会不计较我的过激行为,哪怕是无理的要求啊!”岳父又补充了一句。
我从岳父的脸上读出了一丝愧疚,也读出了几分自豪。因为他心里有一个最亲最近的岳母给他暖心的陪伴,他有一个依靠。
“知道我是你最亲最近的人,知道我能包容你,你这个死老头子,还算有良心,我受点委屈也值了。”购物回来的岳母和爱妻刚好听到了岳父对我推心置腹的谈话。
岳母说话间,久阴不晴布满愁云的脸,此时此刻,变得特别的阳光,阳光灿烂得照满整个房间。
“在你没骨折之前,我有时对你大呼小叫,甚至指手画脚,其实,也是因为你迁就我、包容我才养成的习惯,在我随性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最亲最近的人。别忘了,我出生在书香门第,都是因为你。”
岳父听得频频点头,啥也没有说,无声胜有声,看着岳母,眼里是满满的爱。
而我的爱妻,也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变得更加的明亮,亮得好像要放出火花来。
因为你是我最亲最近的人,所以我才对你随性。难道不是吗?小时候,我们对父母随性;婚后,我们对另一半随性,只对相互真爱的另一半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