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游无锡诗二首
【在鼋头渚观太湖】
湖水有着一亩一亩的安静
也有着女人藏着谜底的表情
这里的浪,古老得掉光了牙齿
它等着雾,来给它上一层白漆
湖面是一枚巨大的银币
它要让我兜里的钱,失去意义
要让湖边的花木,都安心做梦
那座我想踏上去的长春桥,仿佛说:
我与太湖的婚礼,早已在民国办妥
这里的水,没有盐做钢筋
它的心儿便像手绢,可以擦亮还乡的眼睛
我站在倪瓒的画中,享受他不朽的清贫和消瘦
安于像他那样,枕着湖水这只大鞋垫入眠
我愿意学落叶低飞,让湖中小岛的乳峰都高起来
湖面是一马平川的诗页
细雨从云层越狱,用它淅淅沥沥的墨点
在湖面写诗
“够了!够了!”——有时,风不得不大声疾呼
雨写得太多了,责令它给倪瓒
腾出一片干净的空白
注:元四家之一倪瓒后半生散尽家产,颠沛流离;他有洁癖,画画极简,中景喜用不着一笔的大片留白,用以表示辽阔的太湖水域。
【寄畅园感怀】
它藏着秦家终于伸直的脊梁
我像落叶,到处拾捡故事中的花影
一片片的花,都睁开了眼睛
任凭小径用苍老的手臂环抱
我惯于紧闭的心,像铁锹
想为这座园子,献上一天的劳动
这些房子也许是幸福的
人人都唱着赞歌,闯入它们的生活
脚下的草再卑微,也是草界的贵族
它们托举着杜鹃,试图让赶路的白云分心
当然,我也领会
流水和假山的私情——
流水用它流动的风情,泼湿了假山的裤腿
现在,该谈一谈池中的金鱼了
我静静听着它们翻腾的咳嗽声
知道那咳嗽牵扯的隐痛,一定来自历史
我抬起目光,如同抬起银针
银针扎向苍穹的虚空——
是啊,鱼的胃会知道
天空将给园子怎样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