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高山流水韵依依(散文)
人生际遇,譬如朝露,转瞬即逝。熙来攘往的人群里,你不知道擦肩而过的那个人会否走进你的世界;浩浩荡荡的岁月洪荒里,你不知道走着走着就把谁给走丢了。
——题记
(一)相逢
那是个温暖的冬日午后,父亲用他的老自行车送我到乡上的车站。那时放月假,我都要回家来看看父母,顺便带点吃的用的。我们到时,开往县城的大巴车已经停在车站外了。我顺利上车,坐在一张靠窗的座椅上,随手拿出一本英语书随意翻看着,等着发车时间的到来。就在车快要开动的时候,车窗外一阵喧哗,抬头看去,原来是派出所的几位同志在送另一个人上车,握手,道别,那人上了车,清瘦的样子像是一个书生,只是穿了身警服,表明了他的身份。他环顾车里,寻找空座,然后,目光落在了我的旁边,于是夹着公文包,朝我这边走来,在我身边坐下。我很拘谨,一来是因为不敢和陌生人说话,二来他是警察,虽然我不是坏人,可见到警察还是有点怕怕的。但他显然是习惯出差了,一点也不拘谨。喝了酒的他面带红晕,还有一股酒气,不过他并没有醉。他看看我手里的英语书,问我高几了,在哪里上学,我像回答老师问题一样,一五一十回答他的提问。不知不觉间,他就把我的学校班级都记住了。我是个不设防的人,那时的单纯是现在孩子无法想象的,在后来与他交往的很多年里,我知道是我的单纯维系了我们长久的缘分。
后来,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我们就成为朋友了。那时,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我们全凭书信来往,这正是当时流行的一种交友方式——笔友。在大量的书信中,我们交流了对文学的认识和热爱之情,谈论学习生活的苦与乐。他介绍了许多他读过的文学名著,他给我看很多他的诗歌,有的是专为我写的。明信片,书信,传递了我们的友情,传递了我们日渐成熟的思想,传递了生活本身拥有的快乐!
那时,我一直不知道他有多大,是否结婚。我对那些没有兴趣,也从没想起来问问。现在想来,真是单纯的可爱!
(二)分别
为了高考,和他好久没有联系了。高三时,我几乎没写几封信。高考意料之中的失败,毕竟我是到高三时才转入文科学习的。好在,我早就准备好复读了。高四时,正如年级主任秦家琪所言,我们要夹着尾巴做人,于是更是与世隔绝。终于,阴霾过去了,一纸高校录取通知书带来了些许阳光,我便试着和他联系,但他似乎没有那么热情了。我很纳闷,深信我们的友谊是经得起时间和空间的考验的,怎么就这么淡了呢?但那时的生活毕竟是多姿多彩的,尤其是后来成了恋爱中的女孩,先前的异性朋友自然要靠边站了。
毕业后,开始新的生活,恋爱在继续。我写信告诉他我的工作单位,终于他回信多起来了,只是语气不再如先前那般热烈和自由,仿佛刻意疏远。我似乎不太在意他的变化,仍然如以前一样依赖着他给我力量给我指导。工作中的烦恼,恋爱中的不快,我都会跟他说。终于他有一次给我回信时,说我不像以前那么快乐了,说恋爱中的女孩应该是快乐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可是为什么,我变得忧郁变得多愁善感了呢?信中,他不再掩饰,他说他知道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会有一个男人走进我的生活。为了不影响我和男朋友的关系,他要淡出我的生活!他还告诉我说他早就结婚了,并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原来,有了男朋友,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另一个异性过于亲近!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之间水一样清澈的情谊也许到此结束了!可是,我一直称为兄长的那个人真的要淡出我的生活吗?
(三)重逢
相逢的人会再相逢,真是至理名言!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亲戚请我帮忙,或许我们就真的不会再联系。仲秋时节,受亲戚委托,我和先生亲自去找他帮忙。那时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隔了近20年!一时不知怎么称呼他了,有点慌乱,有点兴奋,有点紧张。而他却并我似我这般幼稚。他穿着蓝色制服,颀长的身躯还是那么清瘦,气质优雅淡定,我差点被他的神采所倾倒了!我的大哥原来这么帅!这么有型!
亲戚去办事的时候,他说:“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当目送其他人走开后,我回到车上,刚才还坐了五六个人的面包车一下子空了,可是我依然觉得空间如此逼仄,有点令人喘不过气来。我望望他,心里局促不安,却故作镇定地将身子坐正,离他稍稍远了些。他看着我的窘相,竟笑了,他一笑,露出可爱的酒窝,真的很好看。
“来,靠近点!我还会吃了你?”他脸上继续带着笑,目光柔和。
“把窗子开了吧!我有点热。”我真的觉得好热,尤其是脸上。
其实,我是一个性格开朗活泼大方的女子,跟异性同学和同事关系好着呢,打打闹闹是常事,可是,跟他坐着一起时,却是这样一种煎熬。他并没有开窗,却用一只手臂撑在膝盖上,把头枕在手掌心,歪着脑袋看着我,幽幽地说:“我们有多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我笑而不答,他又说:“你还是那样,跟小孩子一样。”渐渐地,我紧张的状态有所舒缓,跟他聊起各自的生活,当然主要是他问我答。他始终宽容温柔地看着我,把我当做以前那个小丫头。
那天临别时,他跟我握手,我多希望那只温暖的大手多停留一会,甚至还偷偷地想,能抱一下最好。当然,这不符合当时的礼仪,他不会,我也不敢。晚上回到家里,他打了电话来,问平安后,迟迟不愿挂断电话,我想他也和我一样,希望我们能继续保持联系吧。
那一次见面后,我们就再也没有遇见,直到现在!
(四)铭记
人到中年了,真的该淡定平和了。青年时期建立起来的文学情谊以及之后的生活共鸣,在日渐平淡的交往中也沉淀下去。我们联系越来越少。可是,生活中难免会有一些失意和不满。有时也会彼此问候,谈谈一些琐事。十三年前,我刚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经过近一年的打拼,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找来了一些人的嫉妒和怨恨,常常受到排挤和刁难。我多想向他倾诉所受的委屈!于是,翻找以前的地址,小心翼翼地写了一封信过去,信末留了手机号。在一个明艳的冬日上午,我意外地接到了他的信息!原来他已经换了部门,但那封信还是辗转到了他手里。聊天中,得知我遇到了问题,他耐心地开解我,给我讲寒山拾得的故事。果然,我的心情好多了。后来,偶尔也聊天,但话不多,不过每次都能让我化解怨气,破涕为笑。几年前,他告诉我女儿毕业了,在附近找了合适的工作,后来女儿结婚了,再后来,抱上外孙了。自从抱上外孙,他似乎就没跟我联系过。他的QQ一直在那,可是没聊天,后来有了微信,加了他,也没聊过。只是,看着他的微信头像是宝贝外孙,我猜他此时一定是在享受着天伦之乐吧。转眼,他也快退休了,是该享受天伦之乐了。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在心里把他当作我的大哥和老师,是他引导我走进文学的殿堂。后来,又是他为我解开心中的结,告诉我应该享受爱情的欢愉。远离家乡后,诸多不适,也是他帮我走出困境,坦然面对他人的嫉妒和挑剔。在我的心里,他一直是我的大哥啊!
在我们相识的最初,书信往来中,他一直叫我小兄弟,也许是因为我性格外显,具有女汉子的潜质,但或许只是为了避嫌吧,毕竟他一个已婚男子和我学生妹之间的联系会引发诸多猜想,所以我一直是他的小兄弟。而今,那个单纯幼稚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一个温柔典雅的妇人了,当然应该是他的妹妹了。书信中的兄长已被我改称为大哥,毕竟,兄长是书面语。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特别怀念被他叫做小兄弟的青春岁月!
大哥,你还好吗?无论你在哪里,是否与我联系,我都是你永远的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