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征文】娘心中的那道坎儿(散文)
《孝经.开宗明义章》里讲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也就是说我们的身体是父母给予的,来到这个世间,我们做儿女的就带着一种责任、一种使命,不要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甚至对自己的身体有所伤害都是对父母大大的不孝。
——题记
娘病倒了,我看着她一个人在悄悄流泪,还喃喃自语一个劲儿地说:“我死了也不要见到你!”我知道娘心里的痛,只是不敢轻易地去戳她已经在体内发作很久的那个脓包,唯一能减轻娘痛苦的方式,就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疼爱她,每天陪伴她多聊聊天,每天想办法让她笑一笑,仅此而已。
我4岁时,比我大16岁的大姐含恨自杀了。其实这件残忍的事情在我印象中,就连一点儿的印记都不存在了,只是平日里经常看到娘悄悄地抹眼泪,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一句话:“你好狠心呐!”我不知道娘在说谁,那个时候年龄小,也不曾打破沙锅问到底,好像7岁那年,娘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疯了,她满大街地跑,还一个劲儿地哭着喊:“芝呀,回来!芝呀,回来!”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拽着娘的衣角,“娘,咱回家,娘,别跑!”我的童年就是在那样的恐惧中度过的,爹唉声叹气地蹲在大门外,那支大烟袋一整天都没有熄过火。每到我拽着娘的衣角回家的时候,爹都会对娘说:“她娘呀,别想芝了,她回不来了,我们还有小妮子呢!”娘怔怔地看着我恐慌的脸,蹲下来,擦拭着我脸上的泥巴,流着泪说:“娘的芝呀,长这么大了,娘给做好吃的!”就这样,我在娘的眼中,就成了大姐的模样。只要娘的疯病发作,我就扑在娘怀里,说:“娘的芝在这里,娘不闹!娘乖!”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年,经过爹四处寻医问药,娘的疯病不怎么发作了,她也不怎么往外面跑了。记忆中,娘每天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仰着头望着天空,似乎在寻找什么?有时候,我就趴在娘的腿上,在娘喃喃的呼唤声睡着了,睡梦中,我似乎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的惨剧……
20岁的女孩儿,如花般的年龄,长长的辫子到腰际,走路利索得像一路小跑,一说话就带笑容的大姐在乡里乡外是有名的美人坯子,她20岁就参加了工作,在县三棉厂工作,因为大姐的聪慧和美丽,她很快在车间当上了车间主任,上世纪60年代末,大姐应该算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孩子吧!
大姐恋爱了,是棉厂薛厂长的大公子,他们在一个单位工作,薛大公子人长得帅,是厂里众多女孩子看好和追求的对象,可是,薛大公子偏偏喜欢上了大姐,他们经常成双成对地走在一起,说说笑笑,坠入爱海的大姐做梦也没有想到,厄运已经悄悄来到自己身边……
薛家的远房表亲看上了薛大公子,亲自来到薛家商量联姻的事情,薛大公子对大姐看似情真意切,一口回绝了远房表亲,唯一的理由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薛大公子对家里人承认了自己已经和大姐有了肌肤之亲,在那个年月,这个消息犹如惊雷一般炸响那一方人,大姐知道这是薛大公子为了坚守和自己的爱情撒下的善意谎言,可是吐沫星子能淹死人呐!大姐承受着世人的指指点点,内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大姐知道,她和薛大公子的爱情是纯洁无暇的,为了这份爱情,她承受着被人笑话、说三道四的痛苦。
大姐失身的消息很快传到爹娘耳朵里,爹娘都是思想极其保守的人,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家女儿身上?他们把大姐关在屋里,不让她上班,不让她出门,那天,娘走进关姐姐的小屋里,“你咋那么不要脸呢?你让娘的脸哪里搁呀?我走在大街上丢死人啦!你还不如死了轻松呢?没有你这个丢人现眼的闺女,我更好啦!”娘边哭边数落着大姐,大姐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任凭大姐怎样解释,娘依旧不依不饶。
后来厂子里来了人,给爹娘做了思想工作,姐姐才回到厂子里继续上班。回到厂子里的第一天,工友们异样的眼神让大姐抬不起头来,有的工友在嚼舌根子,“你们知道不?这几天她不上班,准是堕胎去啦?”“攀高枝,这下子毁了吧?人家薛大公子会要她?只是玩玩而已!呵呵。”你一言他一语,让大姐感觉无地自容,爱情有错吗?爱情就要置人于死地吗?那几天,薛大公子也不见了身影,听说去外地出差了,厂子里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薛大公子被父亲故意安排外地了,还有的说,薛家又攀上了一家高枝,安排薛大公子去那家工厂任职了。大姐在默默等待中度过了一个月之久,薛大公子没有回来,也没有给大姐写过一封信,大姐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她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如何度过?
那是一个晚上,工友们三三两两都去看电影了,宿舍里只剩下大姐一个人抹眼泪,因为大姐所谓的不贞,大姐失去了很多朋友,她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大姐的坏名声会玷污到自己。大姐默默地梳妆打扮一番,铺开纸,想写点什么,但还是没有提笔,她不想在这个世间留下自己的只言片语,这个世间已经不再让她有任何留恋。大姐打开车间大门,她走到了自己经常轧花的机器旁边,蹲下,慢慢地跳下去,静静地躺在道轨上,她闭上眼,好累呀!另一个世界也许没有欺骗、也许没有流言蜚语,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那该有多好!
早晨工友们按时上班,提上电闸,机器疯狂地转动起来,突然,道轨上有东西被卡住,“娘呀!道轨上有个人,马上拉电闸!”一工友惊叫起来,拉下电闸后,人们纷纷跑过来,这时候的大姐已经被绞得血肉模糊,没有了人样……
大姐就这样以极其残忍的手段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大姐的死,是对自己一种无情的报复;是对世人的一种难言的无奈的控诉;更是对爹娘的一种无义的抛弃!娘看着面前自己曾经貌美如花的女儿,现在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僵尸,她大喊一声:“天呐!你咋就这样呢!”便昏死过去,围观的人群中,有摇头的、有叹气的,也有流泪的,但是这泪滴,是对大姐的怜惜吗?它可以挽回大姐如花的生命吗?
大姐的离去,给我们这个家带来了难以言状的痛苦,娘时而疯疯癫癫,时而呆坐沉思。远在天边的大姐,不知你看到了没有?不知道你是否感触到娘的心痛?娘十月怀胎生下你,养育你二十年,那些流言蜚语难道抵不过娘生育你的恩情?你怎么会轻言放弃自己的生命?而且是以如此残忍的方式……
弹指一挥间,四十年过去了,娘老了,留在她心中的痛永远挥之不去,孩子是娘的心头肉,为了娘,我们做儿女的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好好活着,就是对娘最好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