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嗜戏人(散文)
我平生嗜戏,嗜听,嗜看,嗜唱,嗜演,嗜说。皆因家风所致,母亲,姊姊皆好此口,家里每常戏声不断,板胡高亢嘹亮,曲胡低徊婉转,豫剧,曲剧,道情,评书,越剧,黄梅戏,等等,不一而足。忆及幼时,收音机,村戏,大喇叭,甚而村人,青壮妇孺老翁者,所爱者居多,常有村童玩耍之余,偶突发兴致,高唱《朝阳沟》、《红灯记》等一两句,字正腔圆,有板有眼,嗓音清脆,令人惊奇。
春末夏初,村戏始。晚饭毕,则随母亲及邻妇一行,或繁星点点,或月黑风高,跋涉数村去看。母亲左手提小凳,右手拉我,踉踉跄跄,高一脚低一脚。到得地方,人山人海,拥挤若饺子,热腾腾乱滚。戏台上两盏大灯亮若白昼,锣鼓声中,演员出场,装扮姹紫嫣红,行头明艳动人,衣裙飒飒有声。女子美貌,男子英武。曲剧,则音韵清灵低回,若小桥流水,如江南女子,别有一番情致;若豫剧,则铿然有声,豪迈悲壮,若东北大汉矣。不及散场,我倦,便于母亲膝头昏昏入睡。戏散,母亲将我推醒,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犹在梦中。回转家去。路上,母亲和村妇论戏,谁唱腔好,谁扮相佳,争论不休。犹记母亲当年,大赞一绰号“大嘴妮”者,上蔡人,演穆桂英,武功颇好,唱腔漂亮,母亲与人起争执,脸红脖子粗,愤而离开。后逢转村演出,母亲必跟至,可谓早期“粉丝”也。
看戏日多,与村中玩伴嬉戏,男童以锅灰抹脸,女童以红纸为胭脂,涂两颊或唇。且手绑毛巾或围巾,偷穿大人衣裙,蹬大人鞋,翘兰花指,轻扭腰肢,嘴里咿呀有声;男童好武,以木棍相互打斗,喊杀声一片,场面激烈,某童忽被打痛,滚地大哭,鼻涕眼泪横流。其母闻声而至,大骂,扯儿而去。余人兴味索然,各各归家。
后新型娱乐项目渐多,电视电脑。戏曲没落,新戏诸如样板戏,及优秀传统戏,渐渐淡出历史舞台。然我爱戏之心未减分毫。本校某退休老教师,姓孟,看大门。拉得一手好板胡。我便于业余,随其唱几出,《拷红》,《白蛇传》,《花木兰》,《穆桂英挂帅》等等。琴声悠扬,渐入佳境。唱得数段,心旷神怡,悠然忘却尘世诸事。有同事路过,微笑,驻足细听。斯时斯地,夕阳大红,晚风轻拂,实为至高享受也。后孟氏不幸暴疾而亡,享年五十九,视为憾事。犹记当晚,月色皎洁,校园清冷,我在校园闲逛,但觉耳边隐隐若二胡声,悠扬曲折,甚是悦耳,凝神听去,寂然无声。抬眼望,一轮明月孤悬,硕大冰凉若泪珠然。
某日走亲戚,路过重渠街。其时两台大戏,一东一西,正热闹处。我路过西台,台下人影寥寥,不过十数人。非老即少,且多数吃东西,聊天,发呆,瞌睡,不以看戏为念。台上一宰相正向皇帝行跪拜大礼。我停车细看,忽见行人诧异眼光,仿佛见异物至。我羞愧,跨车疾行而去。戏曲没落,大致如斯,哀痛何如?
然茶余饭后,心烦气躁之余,必于电脑寻某戏看,曲剧《陈三两》、《秦香莲》、《风雪配》、《二进宫》、《寇准背靴》、《五福临门》等皆我所爱,豫剧大师常香玉之“红白花”三剧目,马金凤之《穆桂英挂帅》、《花打朝》、《对花枪》亦为我所喜,余者如王秀玲、周玉珍、毛爱莲、孔素红等,亦常看常新。然小女与先生每见我看戏听戏痴痴然,常曰噪声,双手捂耳远遁。我不管不顾,摇头晃脑,陶然自乐。常香玉道,戏比天大,信然。我可不食,可不寝,不可无戏矣。戏曲虽日渐没落,然其一日不亡,则我一日不弃不离,嗜戏之心不死矣。
我呸,好像你是我老师似的,哼。
问候老师。
之后,改革开放,地方戏重新进入百姓生活,比如我们这里的滇剧、花灯歌舞。于我,这其间也发生了很多故事。
诗人来写古文,自然得心应手。
我呀,文字玩家,很愉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