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
一、前奏
老实说,对于这次西藏自驾游,我期待了两年。我和大家一样,有日常生活中处理不完的琐事,有来自上下左右诸多的牵绊。曾有一位同学在我的空间里留言说,她周围很多朋友最近都出去了,她也很想出去。我用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时说的那句话打趣她:“你只要走出一小步,就会前进一大步。”可以“走出”,但不要“出走”。不料,这段玩笑话还是被她删除了,可见我们平日里包裹得有多紧。
我们这次自驾游,同车的是三男一女,虽然都是同学,但在我回来后,还是有很多朋友问我们是怎么睡觉的?言下之意,那位女同学,必定与我们三位男士之中的某一位有暧昧关系。于是,我告诉他们——旅行的意义,不是逃避,不是炫耀,不是猎奇,更不是猎艳;而是放飞一下心情,洗涤一下灵魂;为自己换一种眼光,换一种生活方式;使人生多一份历练,使生命多一种可能。
7月18日,第一天
我们此行有不少路走的是318国道,318国道起点,是上海人民广场,终点是西藏聂拉木县的友谊桥。川藏线的起点,应该是四川的雅安,我们是第三天晚上达到雅安的。从我们这地儿到雅安,大约有1830多公里,期间,我们充分发挥自驾游的优势,绕道荆州,想知道当年“关公大意”失掉的这个“荆州”,长的是什么模样。站在关公当年办公的地方,再看看古旧的城墙,有种“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感慨。我们第一晚住在宜昌的秭归县城。宜昌又称夷陵,是山陵与平原的分水岭。当年,陈诚指挥的第二次“宜昌保卫战”,阻击了日军对陪都重庆地进攻,陈诚打仗不行,但“宜昌保卫战”还是为他赢得了声誉。秭归是座城,屈原的故里,晚上车子从隧道里钻出来后,山下的这座小城灯火辉煌,亦成一景。
7月19日,第二天
秭归的早上,因为诗人故里的缘故,显得越加的富有诗意,驻足在清晨里,静静地体味着那一份静谧。纪念屈原的公园是开放式的,这就很好,过度地装点,反而会画蛇添足。因为同行的朋友中,有两位同学没有看过三峡大坝,遂开车过西陵峡大桥,绕大坝转了一圈,雾霭沉沉,大坝仿佛还没有睡醒。为不至于偏离主题,我们遂驱车离去。从我们这里自驾西藏,必须克服的,是进藏前的这段路,宜昌到成都的路是枯燥的,好在我们一行插浑打科,或唱歌,或对着两边的大山大喊,手舞足蹈,笑声不断,其乐无穷。车子穿过连绵的群山,和一个接一个的隧道,让我再次感受到改革开放三十年来的成就。过恩施、重庆、自贡、乐山到成都。在重庆到成都的路上,想象着“王立军夜奔大使馆”地那种急切,不禁哂笑了一下。晚上赶到成都,入住草堂明月酒店。
7月20日,第三天
成都是座不错的城市,有着几千年历史和文化沉淀的天府之国,我们游览了杜甫草堂和宽窄巷。宽窄巷是一宽一窄两条小巷,也是融古今和中西为一体的闹市。歇下来坐在街角的一旁,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脚步,也蛮有意思的。杜甫草堂已然变成了一个大园子,早已不见杜甫当年“茅屋被秋风所破歌”的寒酸了,只有一尊清瘦的雕像,隐约间透露出他当年的艰辛。杜甫的诗题材广泛,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有所突破和发展,当得起“诗圣”的称号。大雅堂里,随意摆放着历代文人的雕像,栩栩如生,特征鲜明,有背负高山的屈原、有挥洒豪迈的李白、有骑着小毛驴的白居易、还有清丽婉约的李清照等等。原本想到薛涛曾经生活的住处转转,看是否还有“薛涛笺”,顺便凭吊一下这位幽怨的女子,但为了不冲淡此行的主题,于当天下午匆匆离开,赶到雅安,入住金星大酒店。
二、主题
7月21日,第四天
雅安夜里的一场大雨,多少为我们此行蒙上了阴影。因为,得知二郎山隧道前面有条路在维修,第四天一早,我们向南折向石棉,再向北折过泸定、康定到新都桥。过泸定时,我们看到了红军长征途中的大渡河与泸定桥,大渡河水流湍急,地势险恶,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当年红军处境的艰险。在康定吃中餐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没听到“康定情歌”,直接爬海拔4298米的折多山,第一次感受高反,虽然早就服用过特效红景天,但头上还是顶着一口锅般的难受,头晕的感觉,就像孙猴子头上套着的金刚圈,唐僧在一旁嘴里不停地念念有词,不同的是,孙猴子能翻筋斗,而我却在高山险地开车。上坡的路面湿滑,加之前方已有车祸,可还偏偏就有蛮不讲理的家伙超车,实在让人无语。
因为天阴,很遗憾,没有看到贡嘎雪山,好在后面我们看到许多雪山。新都桥是美的,一溜白色的蒙古包,安静地依偎在青山的怀里,很温馨。西行客栈边上的“子非鱼”酒吧,很有味道,就着火炉不咸不淡地喝上一小杯,很惬意。
7月22日,第五天
从新都桥到巴塘,翻过海拔4659米的高尔寺山、4450米的剪子湾山、4429米的卡子拉山、到达世界第一高城理塘,穿过毛垭大草原,再翻过海拔4685米的海子山,到达巴塘。沿途有金沙江相伴,头顶上是蓝天白云,身边是高山草甸,远处是牦牛羊群,确实是风景如画,但走得也是异常艰辛。到巴塘入住“行者驿站”,就餐时,看到邻桌有藏民一边喝酒,一边唱歌,没有忸怩作态,就那么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唱着,乐着。他们邀请我们加入,同伴与之互动,也高歌一首,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一把藏民生活的况味。酒店老板说,他们在过生日,每每从下午两点,能够唱到凌晨三、四点。老板继而说,这里已经断网一个多月了,从沿途蒙面特警荷枪实弹拦车检查,我们便略知一二。当时想,如果我们这地方断网一个月,年轻人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7月23日,第六天
我们从巴塘到左贡,翻过4179米的宗巴拉山,在海拔4338米的拉乌山口,遇到骑行的老乡,他是在看到我的车牌号后,主动过来打招呼的,我们相拥拍照,互留号码。一路上,我们看到不少骑行者,他们那种坚韧不拔和不畏艰难困苦的精神,令人动容。在条件不好的隧道里,我曾开车慢慢地跟在他们的后面,为他们照明,同行的同学,伸出大拇指,为他们加油。其实,人与人之间相互传递温暖,传递爱,就这么简单。
过澜沧江,再翻过海拔5008米的东达山,到达左贡。左贡县城是泥泞的,进出的路尚没有修好,宾馆条件很差,没有厕所,晚上又遭遇停电,实在有点丧气,早早休息,为接下来的一天储蓄力量。
7月24日,第七天
从左贡到波密的路不好走,沿途的碎石路面和炮弹坑,着实让人不敢大意。所谓炮弹坑,就是从高山上滚落的巨石,砸在柏油路面上留下的圆形深坑,一不小心车子就会爆胎,沿途“飞石路段”的警示牌,让我提心吊胆。在爬海拔4658的业拉山时,我们遇到冰雹,一边是蓝天白云,一边是冰雹下悠然自得的牦牛,转过业拉山,就是著名的天路七十二拐了。在上下过多次高山后,七十二拐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不过是蝴蝶结般的下山弯道,当然,对于开车的专注力和车子的刹车确实是个考验。下七十二拐之后,陪伴着我们的,一直是怒江。
怒江果然名符其实,水流湍急,江水怒号,两岸的岩石像被烟火熏过的一样。在八宿吃过中饭后,翻过4325米的安久拉山,过然乌。然乌湖没什么看头,但同伴们兴致高昂起来,一路高歌,于是,果然乐极生悲,在然乌到波蜜的途中,突然遇到了一块飞石。先是听到山上一阵异响,可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一块飞石直接砸在车子前挡玻璃上,预感一瞬间变为现实。好在石头不大,否则后果难料。珠海的车友说,这是川藏线给我加盖的一个印章。我笑着说,这就是决定论,这块石头等待了上亿数年,注定要在这个时点滚落下来。过米堆冰川,大家神情都有点黯然,一边走,一边相互安慰,到达波密。波密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城市,帕隆臧布江岸边,绿树成荫,从波密穿城而过,背景则是美丽而又圣洁的雪山。
7月25日,第八天
从波密到八一,要过通麦天险,通麦的险,不在于山高,而在于一条单向通行的小路,像一根随意丢出的鞋带,一不小心挂在伸出的山崖边。幸亏天公作美,如果遇到阴雨天,这样的泥泞山路,以我的两驱车,是断断爬不了坡的。可就在这样的路上,一些家伙还屡屡超车,炫耀车技,直接导致通麦堵车,致使我们足足走了七个半小时,好在鲁朗的风光,补偿了我们一路的艰辛,鲁朗号称东方的“小瑞士”,优美的风景惹得我的老友要在此驻留,最好是“开门亲”,再按个小窝……
翻过海拔4459米色季拉山,于晚九点到达八一,住在一户叫卓玛的家庭宾馆里。完成此行的第八天行程。
7月26日,第九天
“九”这一数字,在中国古老的文化中,是代表至尊的意思,而我们刚好在第九天到达佛教密宗圣地拉萨。早上从八一出发,直接向川藏线海拔最高的米拉山进发,米拉山的海拔是5013米。对于海拔的高度,我们平日里并没有直观的感受,但是到过高原地区的人们,肯定对此印象深刻。换一句话说,我们生活的小城,海拔大约是83米,我们居住的楼房,每层大约是3米,行走在落差4千多米的高原山区,即便是下山,其落差也有两三千米,如过山车般的。好在我们逐渐适应高反,翻过5008的东达山后,已经对高反不再感到恐惧了。
在尼羊河的陪伴下,过工布江达,再转过若干个上山弯道之后,我终于站在了海拔5013米的米拉山口。静静地立在挂满经幡的米拉山口,仰望着蓝天白云,看风吹动着经幡,以手抚胸,蓦然感动。佛说,风每吹动一次经幡,都是一场颂经。而我的往事在经幡的舞动声中,接受蓝天白云的洗礼。下山时,内心异常地宁静,拉萨河的河水,在绿树和晚霞中平静地流淌着。晚八点到达拉萨,太阳还没落山。至此,我终于穿越了位居北纬30度的川藏线,将正式朝拜拥有悠久历史,和神秘传说的圣城拉萨。
三、高潮
对于向往者,西藏是最神秘的天堂;对于过往者,西藏是最永恒的记忆;对于寻梦者,西藏是最遥远的梦境;对于朝圣者,西藏是最圣洁的净土;对于行走者,西藏是一个温暖而苍凉的姿势。这里有洁白的哈达,高扬的经幡,林立的玛尼堆,佛塔下的经轮,神秘的天葬;还有不远千里磕着长头、用胸膛丈量信仰的民众。我们没有理由嘲笑一个有信仰的民族,何况他们也曾拥有过辉煌的历史和悠久的文明。
西藏的上古史,历经诺金王朝、肯王朝、森布王朝、曼坚拉王朝、穆王朝、鬼氏王朝和象雄王朝,每个王朝都有着许多优美动人的传说,也都经历过难以想象的磨难,直到吐蕃王朝与中原的大唐建立了联系。至于藏传佛教,按照其渊源不同又分为五派,有红教的宁玛派,黄教的格鲁派,白教的噶举派,花教的萨迦派和黑教的觉囊派,各个教派都有属于自己的寺庙和师承,其衣着特征和寺庙的颜色,也各不相同。花教的萨迦派出了一位著名的人物,叫八思巴,被忽必烈奉为国师,创造了八思巴文。但后来格鲁教派的地位日渐尊崇,格鲁教派的创始人为宗喀巴大师,其弟子达赖和班禅,分别统属前藏和后藏大部分地区,历世达赖以布达拉宫和罗布林卡为驻锡地,布达拉宫为“冬宫”,罗布林卡为“夏宫”,而班禅则以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为驻锡之地。格鲁教派有甘丹寺、哲蚌寺、色拉寺、扎什伦布寺、拉卜楞寺和青海的塔尔寺等六大寺庙,因为时间关系,我们不可能一一朝拜。
7月27日,第十天
漫步在拉萨街头,瞻仰着大昭寺和布拉达宫,看着虔诚的信徒,围绕着辉煌的宫殿转经,感受着松赞干布和唐王朝的胸怀,比较着罗布林卡与故宫的建筑和陈设,想着布拉达宫广场前的纪念碑,日夜不停地提醒着布宫那人去楼空的主人及其信徒,不禁追问,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样的力量能够对抗人类的信仰?
寻入八廓街一家藏民开设的茶馆,没有灯火通明,没有金碧辉煌,没有衣着光鲜的服务员,这只是一间幽暗的、居家式的小屋,里面却充满了温馨,藏族女主人一边哄着哭泣的小孩,一边麻利地为我们上来一瓶酥油茶。一干藏族小伙,围绕着一张桌子说着听不懂的藏语,一位藏族老人枯槁般地靠在屋的一角,桌子对面是一位体态肥胖的老妪,目光慈祥,探身笑着,欲与我们说话,无奈语言不通,不能感受老人家的关怀。静静地品着酥油茶,感受着此刻的静美。
从茶馆出来,看到街角一家书店,从窄窄的布帘后面进去,发现别有洞天,满屋的书,我选择了两本,一本是《藏传佛教认识论》,一本是《六世达赖情诗选》,仓央嘉措的诗早前也买过,但因喜欢这本线装的,所以毫不犹豫地收入囊中。
拉萨的两晚,我们是住在同行老同学同村子的老乡家的。晚上九点半后,我们参观了夜色中的布宫,夜色中的布达拉宫与白天的景致还是有所不同的,最壮观的还是布宫广场的音乐喷泉,随着音乐旋律高低起伏。回到宾馆后,老乡丁大哥早已在楼顶上准备好了烧烤,因为担心第二天的行程,不敢吃太多的烤羊肉,啤酒也稍微喝了一点,尽兴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