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钗头凤(随笔)
2013年8月17日,是中国农历的七夕节,也是中国本土的“情人节”,有的地方也称作乞巧节。当时,怀着复杂的、忐忑的心情,填了一首词——《钗头凤》:
风轻送,云缓动,鹊桥无灯人难渡。心缠就,人愁瘦,泪眼四顾,恍然如梦。恸!恸!恸!
浅相知,薄相处,默默岁月牵手护。从不思,情缘误,以为争吵,浑然无数。恕!恕!恕!
当然,这不是情人节的咏叹,而是夫妻间的疑惑。
国外的情人节是怎样的?我们很少见到,但就中国的情人节来说,大概取巧的意思占了一大半。国人有这种闲情雅致的,并不很多,只是商家在拼命地宣传、哄抬,以之作为广告手段的一种搭售商品。一直以来,国人生命中最当紧的任务是生存。怎么幸福?怎么无虞?怎么顺心?不但是生活的课题,而且将每个节日赋予风调雨顺、幸福吉祥的美好寓意都是中国特色,如果不是后来穿插了牛郎织女的故事,不是浪漫着招鹊搭相会之桥,这七夕真的跟情人没有一点关系。
说到这似乎该说说情人了。中国的传统文化,老百姓的风俗,国家的法律,从来对情人深痛恶绝。在民间,对偷情最残酷的惩罚就是沉潭,当然都是把女人作为牺牲品。历史上,男人可以以传宗接代为名,动辄三妻六妾,女人则不能越雷池半步。虽有吕后、杨贵妃、武则天“开创历史新局面”,但往往为以男性为主流的官场人士所不齿。基于此,由男性史官所撰写的各种“史”,对“情人”所用的词汇也就可想而知了。
鲁迅在《狂人日记》中曾经说过:“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叶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其实鲁迅所说的“吃人”,吃的更多的应该是“弱者和女人”。
自“五四”运动以后,从年轻人开始,我们在一步步接纳西方文化,“人性”的因素在国人的思维意识里在慢慢地复苏,国人对“情人”这个词的接受和包容程度也在慢慢地提升。其实,就自己而言,心目中,情人一直是一个温馨的字眼。它修正着生活的偏颇,弥补着人生的遗憾,优美着我们贫乏的岁月,完成了自我价值的肯定,真正是在自我救赎。所以尽管自古以来,官方和正统文化对情人一直在极力打压,但每朝每代,动人的情人故事却一直在层出不穷。尼采说:“存在就是合理。”虽然一直在遭人非议,但就这句话本身而言,却并非毫无道理。
那么,“情人”这一社会现象,它为什么会存在,且有那么强大而茂盛的生命力呢?
两个人成家了,除了法律的保证,还有财产的合二为一,尤其是共同的血脉——孩子的存在,似乎是给家庭的稳定以三重保护,于是夫妻间的懈怠、冷漠、无视,一切人性中的丑恶现象一览无遗,且愈演愈烈。可悲的是这都跟爱与不爱无关,只是在这个自己幽闭的王国里,太自以为是地做着自己的王。当一方无法忍受这种肆意嚣张之时,就是情人乘虚而入之日。
在情人间,暂时没有利益财产之争,没有得失利弊的纷扰,没有勤懒巧拙的褒贬。这里有的是偶遇的惊喜,相知的默契,被呵护的满足,被赞美的得意,不涉及世俗世界,爱就是伊甸园般纯洁美丽。
且慢,这只是天边的彩霞,这只是夜空的烟花,这只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这只是雨后的彩虹。
停滞在柏拉图的精神恋爱的层面吧?流连于花前月下吧,止步于浅尝即止吧。
漂亮的花看是欣赏,摘就是冒犯。但是作为人,谁不是得陇望蜀,谁不想永远拥有。分享有时候是非常残酷的事。这爱,只能远观不能近亵,如不能遏制私欲,故事延展了,爱的初始变性了,欲望无限膨胀。看电视剧谁不为他们最初的浪漫怦然心动?到了最后泼妇一般地撕扯,淋漓见血,不由得人不鄙弃地叫她们小三,二奶,第三者。
是谁把一场风花雪月演绎成残花败柳,虽然情之所至,毕竟是沟壑难填。
驻足在唇齿之间,牵挂于眉眼之角,停留在进退维谷之时,暧昧在花前月下之隅,把情人经营到人类爱的最高境界,把物欲摒弃到九霄云外,这样才不愧于“人”——这个至高生灵的桂冠。
就是人们初始的爱情都没有有了家庭以后遭遇的情人让人流连。
人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龄,除了感情,还有家庭、地位、文化、背景、财产、身体等等。很多时候婚姻除了这些,最后才是感情。这已经不是爱的归宿,而是利益的重组,是价值的交换。所以不能说是真正完美的爱。
2月14的情人节,半大的孩子拿着玫瑰,巧克力拥抱着漫步于酒吧街巷,卿卿我我,缠缠绵绵,殊不知他们是最正常不过的谈情说爱。我想情人节不是为他们准备的,虽然知道是为谁而来,真正的情人谁敢这样招摇过市?千百年来我想我们人类的不完美玷污了这最高境界的爱,这最应该纯洁无瑕的爱,这最浪漫优美的爱,这无关利益只关风月的爱。
家庭是最神圣的组合,它把两个没有任何血缘的人组织成了最坚固、最牢不可破的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牵肠挂肚,心心相印。谁都希望从一而终,谁都盼望白头到老,谁都向往不离不弃,但是我们很多时候是肆意了家庭的自由,忽略了家庭的脆弱,不去经营,反而破坏,终是让人心力交瘁,终是叫人万念俱灰。不是苦自己,就是涉步雷区,忐忑着一颗心,偷觑爱的禁果,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偷来的啰敲不响,其实心底希望的是阳光下的爱情。
动物的存在只有两个目的:生存繁衍,我们人类也有同样的本性,但是因为我们有思想,我们可以过诗意一般的生活,我们可以把生活当成奋斗以激发我们无穷的创造力,我们可以把繁衍演绎为一曲优美浪漫的歌舞剧,卿卿我我在爱的滋润中完成最繁琐辛苦的生儿育女的工作。
人之所以为人,绝无仅有的生灵,爱是我们生命的主题。无论如何,为爱讴歌,为爱而生,是我们为人的骄傲。怜惜吧,当爱降临时,莫想太多,且珍惜这么一种感觉,如获至宝地珍惜,就像女人头上的钗头凤,有何用?花钱,带着头上还重,还要时时牵挂它的存在。然而有它心里愉悦,有它凭添几分自信,有它妖娆了自己的容颜,有它灿烂了往后的岁月,有它有了多少生之乐趣。就像有爱,没有也不是不能生活,而有它却是不能言说的欢愉。
陆游的《钗头凤》那么美,我仿造他了,怎么就觉得他的词适合在这中国的情人节出现?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今年,我为情人节再赋《钗头凤》一首:
伏案头,指沾酒,画尽相思情还有。柳叶飞,轻抬手,几句离愁,数度回首。守!守!守!
浅浅秋,声声漏,怨罢试泪容颜瘦。前世劫,今生诱,不寄锦书,孤灯自候。休!休!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