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生死吻别(纪实) ——一个幼小生命的器官捐献
热爱生命是幸福之本;同情生命是道德之本;敬畏生命是信仰之本。——中国社会科学院著名作家周国平《尊重生命》
——题记
【一】
如血的残阳渐渐地隐退了,忙碌一天的人们都在尽情的享受着生活赋予给他们的各自情趣,都在尽情的享受着生活的快乐。在月色的庇护下,就连夜幕中的繁星,也都在惬意的眨着双眼悠闲的俯视人间。
沈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儿科重症监护室里的林慧茹老师,此刻正坐在紧靠床边的椅子上,满脸泪痕的看着床上昏睡的女儿:“小希望”。
经过三个小时的紧张抢救,“小希望”的各项生命体征才渐渐的恢复了正常,顽强的“小希望”再次战胜了死神的威胁,回到了父母的身旁,回到了他无比眷恋的尘世,而林老师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把女儿从死神的手里给夺了回来。
林老师太疲倦了、太困了,疲倦得几乎要摊在地上睡上几天几夜。可他根本就不敢入睡,他还要照顾生命垂危的女儿,还要时刻观察挂在女儿床边的监护仪,他要时刻监护女儿生命的各项生命指标,还要等丈夫金国英从国外回来。
林老师的丈夫金国英是一家军工企业的高级工程师,刚从国外考察回来,现在正从机场往沈阳市第一人民医院赶去。轿车已经达到了120迈,可心急如焚的金工还在催促着司机快些、再快些,他恨不得一步赶到女儿的床前。
此刻,人民医院的儿科病房静的出奇,那些陪护的亲属们,就连走路都放慢了速度,尽管他们的内心如此忧虑不安,但他们的脚步都是静静的、轻轻的,很怕惊醒睡熟中的患儿。只有病房里散发出的一种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四处弥漫,那是医院消毒用的来苏水,这种味道总是给人一种刺鼻、肃穆的感觉。
【二】
咚咚咚,下了车的金工已经顾不得斯文了,推开病房的双扇门直奔重症监护室急匆匆的跑了进去。
一身疲惫喘着粗气的金总工程师,一下扑到了“小希望”的床前,恨不得一下就唤醒昏睡的女儿告诉她:爸爸回来了,爸爸回到“小希望”的身边了!可是,昏睡中的女儿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见扎在女儿身上的输液器里的液体在一滴、一滴的流进了女儿瘦小的血管里。
“国英:我们的孩子可能守不住了!”林老师伏在丈夫的肩头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金工疼爱的抚摸着妻子的后背安慰道:“再挺挺吧!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是我出国这段时间,难为你了。”
林老师抽泣的回应到:“可我也没照顾好咱们的孩子啊!孩子要真走了,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林老师说完这句话,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颤抖的递给了也是泪流满面的金工。金工接过来打开一看,竟是“小希望”的主治医生第二次下的一张《病危通知书》。
金工看完问道:“今晚病房医生是谁值班?”
林老师答道:“就是“小希望”的主治医生李教授。”
金工知道,妻子所说的李教授,也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儿科教授,毕业于上海医科大学,博士生导师,他给签发的《病危通知书》就说明孩子基本上被判了死刑。
可还是不甘心的金工对妻子说道:“你先照看一下孩子,我去找李教授谈谈,看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说完,他离开了病房,向医生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内,正在值班的李教授特别负责的和金工聊起了孩子的病情。由于孩子多次在第一人民医院看病,所以,金工、林老师和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很熟。
李教授最后和金工说道:“小金啊,这回你可要有一个思想准备,我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孩子恐怕要保不住了。”说完,无奈的的摇摇头又叹息了两声。
金工原打算和李教授再进一步探讨一下“小希望”的治疗方案,见李教授已经尽力了,再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治疗方案,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默默地走出了医生值班室。
林老师见金工这么快就和李教授谈完了,不用金工说话就已经猜出了谈话的结果。
进屋后的金工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向林老师无望的摇了摇头。
林老师轻轻地握住了丈夫的手,夫妇俩泪眼朦胧相对无语,俩人默默地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他们都感觉出了孩子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不知什么时候,孩子就会离开他们,将要永远的离开了他们。此刻,只能再多一次的陪陪孩子,陪着饱受疾病折磨的“小希望”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已经都后半夜了,疲惫的林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靠在金工的身上睡着了。金工看着病床上的“小希望”,看看倚在自己身边已经睡熟的妻子,金国英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压抑不由得潸然泪下……
【三】
我们还是把镜头切换到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吧!
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星月笼罩的夜晚,在沈阳师范大学宿舍楼的后面,在朦胧的月色下,金国英、林慧茹静静地坐在绿茵地的长椅上。今天是星期日,俩人都没课,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坐了多久,可他们并没有像其他情侣那样耳鬓厮磨尽情地享受恋爱时的美好时光。
他们俩人是在一个同学生日宴会上相识的,但并不是属于一见钟情的那种,而是经过多次接触才慢慢地走进彼此的内心世界,相对来讲俩人的感情基础要牢固得许多。可今天这次约会,两个年轻人的内心却一点也不轻松。
金国英小心翼翼的问:“慧茹:你的母亲还不同意吗?”
林慧茹无奈的摇摇头说:“她还是没有松口,我妈对你本人没什么意见,主要就是感觉你家是齐齐哈尔的农村户口,怕我以后吃苦,不过这回在我父亲的极力劝说下,倒也没激烈的反对。”林慧茹轻轻的叹了口气又说道:“国英,我不管别人如何看我,我也不管家里人有什么意见,只要我同意,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金国英一把攥住林慧茹的手说:“慧茹,谢谢你!谢谢你如此看重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以优异成绩毕业于沈阳工业大学的金国英的确没有让他的爱人林慧茹失望。俩人在同一年毕业后,林慧茹被沈阳市一家学校聘请为数学教师,而金国英则被沈阳一家著名的军工企业聘为高级工程师,各项待遇都要高于同期的毕业生。
林慧茹的母亲见金国英如此优秀,工作又特别好,也就不再特别计较金国英的家庭了。
三年的恋爱结束了,俩人开始了谈婚论嫁。经过一番精心准备,俩人于2000年8月15日。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走进了神圣的婚姻礼堂。
2002年3月10日,金国英及亲属把林慧茹送进了沈阳第一人民医院的产科病房。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金国英在手术室的走廊里焦急的走来走去。
这时,一位带着口罩的女护士推开手术室的门焦急的喊道:“谁是林慧茹的家属?”
金国英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喊道:“我是,我是林慧茹的家属。”
女护士随后问道:“你爱人难产,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金国英想都没想的说道:“医生,保大人,保大人。”
那位女护士拿着一张纸说道:“好吧,请在这签字。”
金国英拿起笔颤抖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又是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突然,手术室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一名小护士急匆匆的跑了出来问到:“你是金国英吧?”金国英紧张的回答道:“我是,我是。”小护士又说道:“恭喜你,大人、孩子都保住了,是个小天使。”只见金国英愣愣的站在哪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因为刚才太紧张了,直到小护士又说了一篇,金国英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金国英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得知母女俩平安的消息后乐得差点没蹦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远在齐齐哈尔郊区的村委会打电话,第一时间告诉他们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金国英家居住在齐齐哈尔的郊区,是全省有名的贫困县,每年都要靠政府的补贴才能度过漫长的冬季。金国英的母亲因病去世多年,是金国英的父亲老金头领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艰难的生活,由于怕孩子受气,老金头几次拒绝了媒婆的好意没有再续,而是一个人以其倔强的性格负重的辛勤在困苦的生活中艰难前行,他就希望有一天他的儿女们都能够出人头地,不指望他们光宗耀祖,只要能过上比他好的生活也就足矣。
金国英果然不负众望,更没有辜负父亲的辛勤劳作,在当年高考中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沈阳工业大学,他也是第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金国英不仅是老金头一家人的骄傲,更是全村人的骄傲。现在村中的后生们都以金国英为楷模,不仅要考上大学走出去,更要像金国英那样过上城里的生活,娶一个城里的姑娘当媳妇。
由此可知,当年金国英和林慧茹恋爱时的心理压力有多大,而正因为金国英的农村户口,林慧茹的母亲才百般阻挠。
相比之下,林慧茹的家庭要比金国英的家庭好上许多。林慧茹家居沈阳市,父母都是国家干部,林慧茹的母亲极力不同意女儿的婚事,还是有一定原因的。但女儿的态度坚决,又见女婿已落户省城,女婿又如此优秀也就只好同意了。
这次女儿在医院难产,不仅急坏了金国英,也急坏了林慧茹的母亲,现在得知母女平安,林慧茹母亲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久违的笑容。
【四】
金国英是全家人的骄傲,也是全家人的希望。小女儿的降生也给金国英一家人带来了新的希望。所以,经金国英夫妇再三斟酌,最后决定给小女儿起名为金慧,乳名为:“小希望”。寓意为这条新的小生命就是全家人今后的希望所在。
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林慧茹和他的母亲渐渐地发现“小希望”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当同龄的孩子已经学会找大人小手会拿小玩具了,可“小希望”每天总是吃完就睡,很少活动。当时金国英和林慧茹渐渐的急了起来。可林慧茹的妈妈却一点也不着急,总是劝他们小俩口说:“小孩不愁长,有骨头不愁肉,所有的小孩都有早长和晚长的。”听完岳母的一番话,性格内向老实的金国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可时间一长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最后小俩口商量好,要带孩子去一趟沈阳儿童医院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由于孩子太小,还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特征,又不能随便做一些有放射性的检查,医生吩咐说:“在多等几个月吧,等孩子再大一点,再来做些高科技的物理检查。”听完医生的吩咐,小俩口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抱着小孩回家了。
又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小希望”和同龄的孩子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就连林慧茹的妈妈也已经感觉到“小希望”明显的不对劲,于是全家人商议,直接抱孩子去北京医院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2003年8月10日,在北京儿童医院的病房里,夫妇俩抱着孩子焦急的在等待“小希望”的诊断结果。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可他们夫妇俩犹如度过了两个漫长的冬夜,寒冷、难熬,紧张的看着往来穿梭的医务人员,很怕错过了为“小希望”检查的儿科主任。
无论你是怎样的焦虑或者不安,该来的终会到来,这就犹如一个人的宿命一样,无论你怎样的虔诚和努力,最终都无法超越。
这时,一个小护士对着走廊的人群高声喊道:“谁是金国英,请你们进来。”
金国英焦急的应道:“我是,我是。”一边应答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妻子的手,错开人群疾步的向儿科主任室走去。
北京儿童医院是全国最大的儿童医院,不仅人才济济就其各种医疗检查设备在全国也是首屈一指,对各种疾病的诊断也颇有绝对的权威性。
儿科主任是一位老医生,带着一幅老花镜,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颇有几分学者的风范。他手拿一张CT片子和各项检查报告单,忧心的对着匆忙进屋的金国英夫妇讲到:“你们要有足够的心里准备,通过我们全面检查,你的孩子患上了缺氧缺血性脑瘫。”
“什么是缺氧缺血性脑瘫?是什么原因患上的这种病?能不能治好?”金国英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一连串的问起了这位儿科主任。
妻子林慧茹虽然不懂医学,但他知道儿童脑瘫这种疾病。在日常生活中也常看到过患这种疾病的孩子,就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要面对这种残酷的疾病,不由得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缺血缺氧性脑瘫,一直是困扰世界医学界的难题,疾病产生的原因可能是:宫内感染、窒息、缺氧、难产、早产、低体重婴儿、败血症等。这种疾病的危害相当大,轻者导致患儿肢体障碍,发育不良,重者导致患儿身体残疾,智力低下生活不能自理。由于患儿的抵抗能力差,严重者可能导致夭折,按孩子现在的发育情况来看,一点都不乐观,所以你们夫妇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夫妇俩听完老主任的详细介绍,还是不相信北京儿童医院的诊断,他们再三向老主任强调:两家人的家族都没有脑瘫的患病史,妻子从怀孕到分娩都很正常,自己家的孩子怎么就得了“缺血缺氧性脑瘫”了呢?夫妇俩百思不得其解。
老主任又劝慰道:“你们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站在医学的角度上看,我们不能隐瞒孩子的真实病情,你们一是要进行积极的治疗;二要注意孩子的营养均衡;三是因为患这种疾病的孩子身体抵抗力、自身的免疫力普遍偏低,孩子随时都有可能病情加重,我建议你们夫妇考虑一下:你们现在还很年轻,身体也好,最好再要个二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