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幸运，随便在书架上拿本书，就拿到了冯唐的《活着活着就老了》，所以说老天还是眷恋我，不是尽给人添睹。书，很过瘾，也很有劲道，是很真诚的文字，会让我在文字的路上少绕些弯路。
　　 为了理清文脉与作者思路的成长转换过程，我个人是偏向看一个作者的全部作品，如果有出全的，是最好看全卷本的。可惜我们的出版社总是喜欢做些杀鸡取卵的事情，宁愿变着花样出十来个不同版本所谓的精选本，也不愿出一个完整意义的全本。不知道是没有出全本的底气，还是习惯性断章取义，亦或是商业化的压力，总之呈现的结果是让人失望的，自然免不了让人腹议不止。再说对某些作品亲尝实践往往比道听途说来的重要。世间事往往是双刃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说来我一般阅读习惯也还算良好，摸着本书，哪怕那本书写得装腔作势、一无是处，甚至觉得特别恶心，心中被扎几个血窟窿，我都能从头至尾读下去，以培养自己的“三分静气、三分信心、三分痴傻、一分才气。”
　　 基本可确定冯唐也是属于那种被文字宿命牵引的人，在红尘中为文字争一个自由之境，不知道把色即空、空即色念了多少遍。人间最难受的罪，是心灵的罪，其余都可说是浮云，所以从这角度上说，还是挺同情他的，在沉重与轻浮之间几经折腾，一般人早就趴下了，他明显属于灵魂特重的那种，而且对文字特虔诚，所以注定受罪，这有点天命的意思。正如尼采所说：“真诚的人——我如此称呼在无神的沙漠上跋涉和虔诚之心破碎的人。”特别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用桥段掷硬币来确定是事功与文字的从属，结果很不幸，硬币是树着的，既不是字面，也不是星星的麻面。所以，他在事功与文字中间摇曳不定。这样的好处是世事练达，文字有活水来源，差处是世事飘浮多变，让纯洁的心灵上不知道刻画了多少深深的道道，要洗尽铅华可能是很麻烦的事情。
　　 英国诗人库伯写了一句很有名的诗句：“上帝创造了乡村，人类创造了城市。”从人类的发展史来看，无论多么辉煌伟大的城市，终会成为昨日黄昏的废墟。再伟大的人类文明对比大自然的造化而成，都是拙劣而扭曲的，所以真正的乡土是人类本身回归的净土，是一种回归自然的情怀，用灵魂清彻的源泉，洗净人世间跋涉的尘土与疲劳。而我们很多的文字工作者将乡土文学划得那样的困窘与逼窄，不仅少了那份乡野的出尘与超脱，还沿袭了城市文化宫心的犀利与复杂。说白了，就是割劣自然，看不透虚空里的真实，怎么能写出人性提升的伟大作品呢？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暮志铭。世间是个大染缸，所以随着知识阅历的深入，会发觉某些东东了解的越多，挫折感欲盛，绝望感也自然而然产生，所以，自然而然追寻一些亮色、一些本原、一些希望的东西来重构心灵的平衡。而文字无疑最慰藉心灵，是重中之重。比金钱更管用，固有说仓禀实而知礼节，但没有教化之力的重视与塑造，没有身体力行冒险与实践。基本上可肯定这种礼，玩得是花架子，耍的是虚太极。灵魂的缺位也就自然而然，进而致使良心良知的泯灭，当这个见惯不惯时，恰好就是所有痛苦与不幸的开始，而最后是以尊严的丧失、邪恶的横行，最后在内忧外患走向彻底的没落。换句话说，历史总是在无知与遗忘中重复着昨日的悲剧，而只能在成长与兢兢业业的作为中，才能收获真正幸福的喜剧。对文字本身存在的虚无性，有时往往让人无所适从。总有一段时间，会思考文字的意义，所以寻求突破、寻求逆舞。环境决定一个人一生的高度，但总有例外。才华横溢的人不在此列，像愚公样特别拧巴的人也不在此列。
　　 最早听说冯唐，倒不是从什么作家富豪榜知道的，而是始于柴静的那篇《杂种冯唐》，地球人都知道，一般杂交的品种，都比正常品种茁壮些，产量也更高些，也更有活力些，所以自然有了引人好奇的资本。冯唐的文字走得是雅俗共赏的路线，文字带有灵气，尽管着还没有达到心鹜八极、笔惊天地，但己有大师的雏形。受亨利·米勒的影响较大，情欲勃勃着，也生机勃勃着，尽管我们都知道情欲是走向空灵的必由之路，但我从他最近的《不二》中，看到的是真诚实在，倒是没有多少空灵的痕迹，但这无疑是他自己的东西。剑走偏锋，激扬文字，像古龙笔下的西门吹雪，白衣胜雪，一剑封喉，不留余力。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于无声处听惊雷的人。总的感觉，冯唐的小说吸引力还是差了点，最让人有阅读兴趣的是他的杂文，至于他自己下功夫最多的诗歌，在个人看来只能算差强人意吧。
　　 也许所有才华横溢的人，都有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不能痴，明明看得很清楚的事情，却不能真正静心着执行，冯唐在红尘历炼得也差不多了，我想他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不要当什么国企的总裁了，背包一丢，找个海边的房子，看日出东升，在寂静的沙滩边，好好地总结着、思考着，在文学上树一座真正的丰碑。从活着活着就老了，还是感觉出一丝隐约的暮气在里面。年过四十，如果还不能在文学与资本中选定一条人生的大道，估计今天是他点评或不齿某些对文字挚渎的人，也许不久的明天，就是有人踩在他的肩上，更进一步了。想来，像冯唐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也许看着别人踩过自己的滋味是最不好受的吧？
　　 其实，最后更希望冯唐成为一棵生机勃勃的大树，拔动着命运之弦，大道三千，命运一途。让这世界清朗些、尊严些、体面些，不要再这样斑驳、混沌，让人无端悲哀。我是个懒人，如果有棵大树靠靠，凉风习习，心中还是很欣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