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芳，我带来了琳！”强看着碑上芳的相片，“对不起，芳，我来和你告别的！”
　　 “强，别难过了！”琳蹲在强身边，“芳会祝福我们的！”
　　 “宿命啊！”
　　 “为什么？”琳不解，“为什么说是宿命？”
　　 “我和芳的故事你是知道的！”
　　 “嗯！”
　　 “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强坐了下来，满脸是肃穆。
　　 “嗯！”琳也跟着坐了下来。
　　 “琳，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是捉鱼好手吗？”
　　 “记得。”
　　 那是广西北海的一个小渔村，爸爸就生在那里。
　　 爷爷粗通文墨，捎带着也让爸爸能识得几个字。和祖辈一样，14岁后，爸爸就跟着爷爷出海打渔了，日子平淡而充实的过着，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很快就过去，转眼爸爸长到了18岁，爸爸（爸爸外号叫鸭子，和小鱼一样，是水里的好手，所以得到这么一绰号）和他的两个好兄弟，小鱼，凤鸡有天去集市上玩。
　　 “哎呀，大兄弟，打哪发了吧，瞧这身打扮，得卖多少鱼啊。”
　　 “哈哈，哪能靠卖鱼，去越南淘了几年金，混了个饭饱吧。”
　　 “瞧这话说的，你这还叫混个饭饱，那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爸爸三人听说去越南淘金能挣大钱，私下一商量就决定结伴同去了。
　　
　　 “什么？要去淘金？”爷爷听了睁大眼睛，“不同意，这年头，在家能混个饭吃就行了，跑出去做什么？”
　　 不管爸爸怎么央着，爷爷就是不松口，后来和两个兄弟一碰头，家里没有一个同意的。
　　 怎么办呢？三人一合计，不如就偷偷的去吧。
　　 一个漆黑的夜里，三个年青小伙子出发了，带着从家里偷拿出来的一点钱粮，向着越南出发了，三人不知道该怎么走，只听人说那条河叫湄公河。
　　 一路问询，一路走，后来听人说要先到凭祥关，就又偷偷的爬上了一列货车，忍饥挨饿，倒也来到了凭祥关。
　　 在凭祥关下了火车，一直找不到门路过去，耽搁了好些日子，后来遇到一大货车，三人每人花了15块，藏在货物堆中混过了关，磕磕碰碰又一路，找到淘金的河段，看着河面上的白帆，三人顿时开心起来，也许幸福生活就将要在这里开始，三人对此充满信心。
　　
　　 找了五天，却没有找到事做，此时三人已是身无分文，两天都没吃东西，渴了就喝水，饿了也还是喝水。
　　 “收留我们吧！我们年青能干活！”三人一路问过去，由于语言不通，三人又饿得像干柴似的，一路问过去，却没有一条淘金船肯收留。
　　 “你们是哪里来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走了过来问。
　　 “广西北海的。”三人兴奋的跳了起来，多熟悉的话啊，“您是广西的吧？”
　　 “是的，我是前些前来这里淘金的，看你们三人像中国人，就来问一下。”
　　 “大叔，您能收留我们吗？”
　　 “你们能吃苦吗？”那人说，“这么瘦。”
　　 “能，不信我给你看。”凤鸡不待那人说话，直接把小鱼抱了起来，“你看我行不行？”
　　 “哎哟！”两人都摔在地上，“我不是没力气，我是饿坏了，不信我再抱给你看！”凤鸡说完又要抱小鱼。
　　 “算了，小兄弟，都是中国人！就跟着我做吧！不过你们头三个月当学徒，没工钱哦。”
　　 “行，行，有口饭吃就行。”三人谢天谢地跟着那男人去了。
　　
　　 二、
　　 跟着这个男人走了长长的一段路，还坐了一小会船，然后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在一个山脚边停下了。
　　 “先去屋里把东西放好，吃点东西！”男人把三人领进一间屋子。屋子很黑，很小，只有一个一尺大小的窗子，屋子中间放了线桌子，旁边是几块木板，搁在地上，“先在这坐会，我让你给你们拿点东西吃。”
　　 “谢谢大叔！”
　　 未几，一个少女端来和盘红著，还有几条玉米，三人二话不说，拿起就啃，不大会，已吃个精光。
　　 “你们是怎么来这里了？”少女突然压低声音问到，汉语有些生硬。
　　 “大叔带过来的。”凤鸡抢着说，学着少女生硬的汉语。
　　 “你……”少女一跺脚，“你……”
　　 “对不起！”爸爸可能觉得少女问得突然，“我朋友喜欢开玩笑。”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们？”小鱼也有所警觉。
　　 “帮我。”少女突然冒出一句话，随手塞给爸爸一张纸条，“看你们像是好人，又年青，肯定有办法能帮我。”
　　 “阿丽，还站在这十什么啊？”中年男人进得屋来。
　　 爸爸警惕的把纸条塞进口袋里。
　　 “这就走。”阿丽转身出去了。
　　
　　 “吃饱了没有？”中年男人问。
　　 “谢谢大叔，吃饱了！”
　　 “吃饱了好，干活去！”
　　 “现在？”三人同时说道，有些不情愿，但碍于刚吃过别人的东西，三人都没再吱声。
　　 “是啊！你以为你们是来这干什么的？是来干活的，吃饱了不干活做什么？”中年男人的话不那么动听起来，和在刚认识那会完全像是两个人，“跟着我去，东西也带上。”
　　 三人跟男人出来，旁边停着辆运输大卡车，“上车去，他们会告诉你们做什么？”车上站着几个身着迷彩服的军人。
　　
　　 车子顺着盘山公路开了约有半个小时，来到了山腰，那是个大石场，石场内浓尘滚滚，二三十米外就已模糊不清，巨大的石块正在工人的手中的锤下嗡嗡作响，一块块分解成小块，又经过工人的手一块块抱上车，随着车子绝尘而去。
　　 “他妈的，我们就干这活？”凤鸡脾气颇为火爆，“我不干了。”转身就要往山下走。
　　 “凤鸡！”小鱼拉住了他和爸爸，你们看。
　　 “叽哩咕嘟……？”几个身着迷彩服的男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下围了过来，手里的铁棒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手掌。
　　 “干活去吧！”一个瘦弱的工人从身边走过，拉着凤鸡就往石头堆里走，“你们两个也跟上。”
　　 爸爸，小鱼，凤鸡三人无奈的跟上。
　　 躲在石头的掩护下，爸爸从口袋里抽出纸条，“你们被骗了，我也是，有机会下山时逃跑，也带上我，好吗？”看完，爸爸把纸条撕碎，丢在石堆中，苦笑，受骗是知道了，怎么逃？爸爸惟有苦笑了。
　　
　　 “年青人，不能和他们闹的，来这里的都是被骗过来的。”几个人窝在一个小小的石头房间里，这屋子比山下那还小，除了几块木板就没有别的东西了，里面掎了五个人，上午拉他们的那个瘦小男人正在和爸爸他们说话。
　　 “你是中国人？”爸爸问，“贵姓？”爸爸故意学了爷爷的口气。
　　 “贵姓个屁，叫我牛三就好了，他是王天南，都是云南人，前年在越南落难了，被一个自称是中国人的中年男子骗来的。”牛三约略说了说男人的长相。
　　 “他妈的，我们也是这个王八骗来的。”凤鸡又叫起来，“我逃出去要杀了他。”
　　 “不要想逃了，我去年逃过一次，被捉了回来，打得半死不活，过后还得干活，更有惨的，被打死的都有。”王天南说。
　　 五人絮絮叨叨良久，也不知时辰，迷迷糊糊睡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爸爸他们就像奴隶一样在石场里挥汗如雨。
　　 也许，生命就将要耗费在这里了……
　　
　　 三、
　　 以后的日子，一到晚上，几个人时刻在琢磨着如何逃。
　　 后来，工地几次去拿粮食都是凤鸡和小鱼去装车的，可能是看两人年青，块头又大吧。随着车子来了几回，两人基本有所了解，在这大约有40公里的地方有座大镇，大镇上有个大仓库，工地的粮食全是从那拉来的，仓库后面是条大河。
　　 两人回来后，就将这些情况告诉爸爸，大家一起商量着看能不能借去搬粮食的机会逃掉。
　　 “窗在哪？”爸爸问。
　　 “好像没有，铜墙铁壁似的。”凤鸡说。
　　 “有啊！”小鱼细心些，“二楼不是有光线进来，肯定有窗在二楼。”
　　 “天助我们！”爸爸很开心，“有窗就行，从窗子里跳进河里我们就成功了！”
　　 “小子，有你的！”三人的手敲在了一起，“是啊，在水里又有谁能难得了我们兄弟。”
　　
　　 “你们两个，跟我下山去搬东西。”穿迷彩服的男人指着小鱼和凤鸡。
　　 “官爷，这回带上我兄弟行不？”好不容易又挨到了拉粮食的日子。
　　 “少啰嗦。”迷彩服说。
　　 “让我兄弟也去透透风吧！”小鱼摘下脖子上的玉佩，塞进了迷彩服手上，“大哥，这个可值不少。”
　　 “那一起去吧！要搬的东西也挺多的。”迷彩服笑起来，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哈哈哈！”
　　
　　 一会上车，一个年青的女子坐在了驾驶仓，看那几个迷彩服对她必恭必敬的，想来也是他们的什么上司的女人。又让爸爸他们三个上了车，两个迷彩服也跳了上来，端着枪。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两个迷彩服手里拿着枪对着三人。
　　 “大哥，要不你带个女人去玩玩？”
　　 爸爸想起了那个塞纸条给她的少女。
　　 迷彩服转身又和另一个迷彩服说了几句怪话，自己转身凑了过来问，“到了镇上就有女人了！”
　　 “那些女人配不上官司爷！”爸爸说，“不干净！”
　　 “挺会说的啊！”那迷彩服笑了笑，“是不是有女人藏着！”
　　 “山脚下那不就有个吗？年青，还漂亮！”
　　 “你是说老黄买来的那个女人。”
　　 “大哥，这么年青漂亮的女人让老黄那老男人独享是不是太那个了……”爸爸说。
　　 “把她弄到外面去玩玩！”凤鸡不知道爸爸是怎么会想要把那女人弄出去玩，他觉得爸爸不是这种人，：小子真是聪明啊！凤鸡想，爸爸肯定是要让那女的去分了迷彩服的心，跑起来就容易多了，真是好办法。凤鸡在心里暗暗佩服爸爸。
　　 “你们几个很坏！哈哈哈。”迷彩服又笑起来，“就把她弄到外面去。”
　　
　　 到了山脚，迷彩服直接用枪对着那个叫老黄的中年男人，让他把女人借来带出去玩一阵，老黄不敢吭声。
　　 两个迷彩服，三个小伙子，一个少女，坐在车子上朝山外去了。
　　
　　 车子驶入了镇子，前座的女人下了车。过了会，又开进了一个大院子，里面堆满了一大筐一大筐的红著，玉米。
　　 “叽哩咕嘟……”迷彩服对另一个迷彩服说了一大堆话，“你们在这干活，我带这娘们出去玩一阵。”
　　 “该动手了。”爸爸低声说。
　　 爸爸一下扑倒了一个迷彩服。
　　 凤鸡很奇怪，那迷彩服还没走，怎么就动手了，你搞什么鬼啊，鸭子，让他带那女人走了多好跑啊！凤鸡心里直骂娘，但爸爸已经动手了，他也不能迟疑，马上扑向另一边，扑倒了另一个，小鱼则扑向了开车的司机。
　　 六人瞬间扑打成一团，“嘭”一声闷响，枪响了，“二楼找窗户！”爸爸大声喊，拉起少女就往一边跑去。
　　 凤鸡和小鱼当先往仓库深处跑去。
　　 “不要管她。”凤鸡朝爸爸大吼，看着爸爸拉着少女落在了后面，凤鸡火冒三丈。
　　 “不行。”爸爸没有解释。还是拉着她往仓库深处跑。
　　 叽哩咕嘟之声不停响起，越来越多人从外面围了上来。
　　 四人这会已经跑到了仓库最深处，看着个楼梯，就往楼上爬，追赶的人越来越近。
　　 “我们有救了！”小鱼大喊，“我们有救了。”
　　
　　 四、
　　 “快上来，快点！”小鱼拼命朝爸爸喊，“我找到窗户了。”
　　 “嘭……嘭……”来人见追不上，开枪了。
　　 “啊！”爸爸脚上中了枪。这时少女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力气，还不等凤鸡他们下去拉爸爸，她竟然把爸爸扛起来往楼上跑。
　　 凤鸡赶紧跑下去，一手把爸爸抱过来，扛在肩上，往楼上跑，女人也紧跟着。
　　 “跳下去。”小鱼对着少女喊，“快！”
　　 “我不敢！”
　　 “快点，你想死是不，不要害我们。”凤鸡大吼。
　　 “跳下去！”爸爸也叫她，“不用怕，我们会救你。”
　　 “嗯！”少女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爸爸，小鱼，凤鸡三人先后跳了下去。
　　 后来，爸爸他们被一个万姓中国商人救上船，逃离了这些苦难的日子。
　　
　　 由于枪伤没有处理好，爸爸的脚跛了。
　　 少女感激爸爸，嫁给了他，爸爸就在船上帮你做饭，妈妈就帮人缝洗衣物，四个人跟着商人东奔西走，漂泊四方。
　　 “怎么不生个小孩？你也也二十多了吧？”万老板走过来问爸爸。
　　 “怎么敢生呢？”爸爸望着甲板，“我一个残废，又在异国他乡，生下孩子怎么养啊，就算是养着又怎么带回家？”
　　 “嗯！”万老板递过支烟，“想家了吧？”
　　 “嗯！”爸爸接过烟却不点，陷入了沉思。
　　 “你们也是该回家了，跟着我都三年多了。”万老板挨着爸爸并排着坐下，“我也想家啊！不过我可能是回不去了！这边太多牵挂了，家里边也没什么亲人了。”
　　 “也不知道爸爸和妈妈怎么样了？”眼泪顺着爸爸的脸滑落。
　　 “我想办法把你们送回去。”万老板吸了口烟，“回去帮我做点事，到广东湛江看看我姑姑还在不在。”
　　 ……
　　
　　 62年春，爸爸在万老板的帮助下终于回到了故乡北海，一同回来的有小鱼和妈妈，凤鸡则想跟着万老板，不愿意回来，只让爸爸他们带回来一些钱物，让给报个平安。
　　 “爸爸……”话未出声，泪已成行，一个风桑的老人抱着一年青男人，两个男人跪在地起，痛哭在一起。
　　 爸爸由于腿跛，便在家学了篾匠活，帮人做些箩筐，妈妈则帮人洗衣缝补，挣些小钱贴补家用，一家倒也其乐融融。
　　 次年，我降生了。
　　 日子在平淡中流逝……
　　
　　 五、
　　 转眼间，时间来到了66年，文化大革命来到了这个静谧的小渔村。
　　 一夜之间，墙上全写上了毛主席语录，一夜之间，革命的激情澎湃了总个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