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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梧桐】银杏树、银杏园(散文)


作者:幽谷静雅 举人,3691.7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64发表时间:2015-08-23 22:33:35
摘要:百年老树记载着永远难忘的历史……


   银杏树又叫白果树,发现于亿万年以前,世界濒临绝种的树种,树中的长寿星,被科学家称之为活化石。它生长较慢,寿命极长,自然条件下,从栽种到结果需要二十多年,四十年后才能大量结果,有“公孙树”之称,其含义是“公种而孙食”。它集观赏,经济和药用于一身。
   近年来,经过科技人员的辛勤培育,新品种银杏树大量上市,它们不再是公孙树,栽上几年后就是盛果期。随着银杏果实的增多,餐桌上,超市里出现了它们的身影,一道味道甜甜的银杏羹,一包香脆的开心果,让你唇齿留香,久久回味。
   银杏树很美,树干清秀,枝桠婆娑,叶子像一把微型的扇子,春夏一树碧绿,秋风吹过,一片金黄,映着蓝色的天空别有一番神韵,这样漂亮的树种,在我们村却是谈树变色,很多人的忌讳。
   十几年前,有朋友送我一盆银杏盆景,树形修剪得体,令人赏心悦目,我满怀欣喜地带回家,母亲看见一瓢冷水浇到头上:要这个干什么,不吉利,赶快拿走。
   我知道罩在母亲心头的阴影是什么,看着银杏心里千万个不舍:这是盆景不是树。任母亲说破嘴皮我也没有扔了,它由小变大换了几次花盆,到今天仍然没有结果,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每年看它叶生叶落也是一种情趣。
  
   我们周围几个村子很少栽银杏树,据说它们是有灵性的植物,传说总是和迷信挂钩,如果它与某一件事情巧合相遇,再经过人们的渲染,迷信也会变成事实。我小时候,村里有五棵百年以上的老树。那时候是生产队,五棵树中有三棵银杏,一小队一棵,三小队一棵,四小队一棵,我们队是两棵老槐树,三棵树中,三小队的那棵最大,有二百多年了,远远望去,几棵树从东到西,罩住半个村庄,特别醒目。
   四队那棵树不是太大,两个大人就可以合围,它在一户农家院子里,主人辈分很高,人们都叫他“四爷爷”。四爷爷有六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人多力量大,父子几人齐心协力五座院落建起来五个媳妇娶到家,轮到小儿子建房娶亲时,儿子们各自拉扯一个家谁也没有能力帮小弟建房。四爷爷瞅上了院里的银杏树。这棵树的果实,每年可以给他带来百十元的收入,是他的摇钱树。本来有这棵树的收入四爷爷建房不是困难,事与愿违,这棵树随着儿子们的成家成了家庭矛盾的焦点。每年秋天卖完银杏,妯娌几人会不约而同地来到公公身边分摊这些钱。按理说,这个应该属于四爷爷,但是儿子媳妇们说的也有道理:树是祖辈留给后人的的,分家没有分树,常常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这棵树是财神也是麻烦,老夫妻俩为此生气烦恼。为了家庭的安宁,让儿子媳妇们断了念想,让家庭平静下来,四爷爷决定把树卖了,虽然心疼也只能舍弃。刚巧,一家国营企业急需这种木材,出高价砍伐了这棵树,四爷爷用这些钱给小儿子建了房,娶了媳妇,剩下的给女儿打了嫁妆,女儿高高兴兴地出嫁了。家庭安定下来,四爷爷和老伴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过了不到一年,四奶奶得了一种怪病,又哭又闹,药物针剂没有任何疗效,医生束手无策,去住院也不见好转。有老人提醒四爷爷说是不是杀了银杏树的缘故,百年老树是有灵性的,有魂魄的,四奶奶因此中了邪,要不要偷偷地找个神婆破解一下,或许就会好的。那时候正是横扫牛鬼蛇神时期,四爷爷不信,也没有哪个神婆有胆量敢出头。经过几个月没日没夜地折腾,四奶奶去世了,人们似信非信鬼神论,议论了一段时间就忘记了。
   这件事过去半年,那个买银杏树的公司又来人了,他们看上了另两棵银杏树。一小队的树是集体的,队长说了算,他不顾社员的反对,价格谈好很快就伐倒了。三小队的那棵树主人姓王,王大叔听了价格有些心动,就和老伴商量也想卖了它。老伴一听不同意,每年卖白果多好,一年三四百元,那是长流水,再说还有两个儿子,儿子们也不会同意的。王大叔听从了老伴的建议,卖树的事情就搁下了。后来经不住买树的一再磨叽,终于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只锯树的部分子枝卖掉。最下面的几个子枝也很粗大,王大叔卖了四枝子枝,他喜滋滋地点着手里的钱,暗自得意自己的聪明。
   日子如果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也没有令人怀疑猜测的事情发生了,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又是不到一年,王大叔得了病,胸闷气喘,四肢无力,面黄肌瘦,去了几家医院医生不能确诊病情,过了没多久就去世了,就在他去世的前几天,一小队的队长也突发疾病,晚王大叔两个小时也走了,两个人同一天去世,同一天出殡,这个结局又让人联想到四奶奶的去世,于是关于银杏树有灵魂的事情又一次在人们口中传得活灵活现,听得人心惶惶,晚上经过银杏树下都是快步走过,好像鬼魂随时出现,人人对它充满恐惧。
   王大叔的树下,原来是三小队的村民集会的场所,自从王大叔去世后,热闹的树下再也不见人影。那些孩子,最喜欢在银杏成熟的季节天天泡在树下拣拾熟落的果实。老人们说它可以治疗咳嗽,不知道真假还是心理作用,冬天咳嗽的时候,用豆油炸几个银杏果吃,咳嗽就会真的好了。当然孩子们不是为了咳嗽,而是为了馋嘴,在做饭后的余火里烧熟几个银杏,剥去外壳,那绿色的果肉黏黏的,甜甜的,好吃极了。自从王大叔去世后,那里成了禁地,大人们很少过去,小孩就更不敢涉足了。
   事情还没有完,两年后,大叔的二儿子又得了和父亲一样的病,县医院的医生对父子俩一样的病情感觉奇怪,认定是遗传,这次不敢掉以轻心,特地从省城请来医生会诊,众多医生也是不敢确诊无从下药,只能以疑似病例给他治疗,经过两年的病痛折磨,二十九岁的他抛下年轻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走了,妻子哭得死去活来,她哭丈夫,痛恨银杏树,可是谁也没有胆量再提砍了树,担心招了更多的悲剧。
   两棵半树四条人命,即使不是银杏树的责任但是他们凑巧连接在一起,不得不让产生联想和怀疑,银杏树有灵性,有灵魂这个概念在村民心里扎下跟,这个阴影永久笼罩人们的心头,从此,村里再也没有人栽植银杏树,即使银杏树遍地的今天,村里也很难找到它的踪影,它在我们村成了一种不吉利的象征。
   银杏树也许是冤枉的,但是谁又没有想到也没有证据去给它平反,在人们心里,它是和死亡紧密相连的。
   九十年代,国家对百年老树实行保护措施,每棵古树都打上标号记入县志,这棵银杏树被挂上“一三二”的号码牌,再也没有人打它的主意了。
  
   前几天去临沂,偶遇朋友,天气炎热,他说:带你去一个幽静的地方乘凉。
   我不相信:在这个客流量每天达十万人都市还有什么幽静的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不再多说,开着车径直向前走,来到高架桥的起点处他停下车,他带我走进路旁一个围有木栅栏的大园子。
   “嚯,好大的银杏林。”我惊讶地喊了一声。
   朋友得意地说:怎么样,没有骗你吧?这树林已经三百多年了,有二百多棵树,不多见吧?”
   这是一个占地几十亩地的银杏园林,银杏树成弧形排列,硕果累累,绿荫如伞,在34°的高温下,刹时感觉一股凉爽。树林中间有一片几百平方的空地,向日葵花竞相开放,一对青年正在花丛中拍婚纱照,新娘淡紫色的婚纱和黄色的花朵相映衬,格外和谐,醒目,漂亮,他们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摆出各种造型,把最美的瞬间留在永恒。
   踏着脚下的萋萋芳草我奔进树林,这样大片的百年银杏林,在山东是很少见到的。树不是太粗,我一个人就可以怀抱,怎么可以说是百年树呢?骗人吧?
   朋友笑:你看一下就明白了。“
   仔细一看更糊涂了:这是棵吗?应该是丛或者簇,每一丛四棵,五棵,六棵……不等,就像大蒜团团围坐在一起,怎么会有这种树型?这不止二百多棵大概有两千棵。我不解地问朋友,“怎么会这样?不是古树,是子树吧?”
   朋友不由夸奖:“呵,好眼光,就是子树。”
   我更加好奇:“是怎么形成子树林的,人为破坏的?”
   “你还知道是破坏形成的?很聪明。”
   “道理很简单,像这样古老的树林不是恶意破坏没有人舍得砍伐。”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带我来带树林一旁石碑前,碑文清清楚楚地记载,此银杏园始于一七七九年,距今已经三百多年,一九三八年,日本侵略者侵占临沂,对此园大肆砍伐,百年老树毁于一旦;1958年大练钢铁,生长二十年的子树林又一次遭遇杀戮。后来,古老的根部吐蕊发芽,经过五十年的成长,历经两次浩劫的银杏林再一次焕发青春,有感于银杏树的顽强的生命力,取其生生不息之意,为此园取名“生生园”。
   哦,名副其实的公孙树,罕见的子树林。
   看完记载我感动了,可敬可佩的银杏树,它们用倔强展示着自己旺盛的生命力,由小到大,由大到强……我凝视眼前的一丛丛的银杏树,对她的偏见和阴影渐渐消失。林间放有石桌石凳,很多人在静静地看书,下棋;远处,一群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快乐地做游戏,他们纯真无邪的笑声在宁静地林间回荡;那对拍婚纱照的小夫妻换了一身宫装,微笑着站在银杏树下,让古老的银杏见证他们纯洁的爱情,见证他们的幸福永恒……是啊,生活在现代的人们,早已忘记那血雨腥风的岁月,忘记战争带来的苦难经历,唯有银杏园默默地记载着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
   坐在石凳上,静静地享受繁华中的安宁,银杏林没有任何人为的修饰,淳朴自然,伴着百年大树,闻着青草的芳香,踏着松软的土地,对喜欢静的人来说,这里是一个绝妙的地方。我捡起地上的一棵银杏果,轻轻地剥开,白色的果子露出来,果实还没有成熟,细细闻一下,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想起了小时候的烧银杏。朋友告诉我,这些银杏树每年结果几万斤,有专人收购,大都上了酒店的餐桌,老品种的银杏羹比新品种的味道好,很多人都喜欢喝。
   “走吧,吃饭去,去尝一尝银杏羹。“朋友催促声打破我的遐思,我有点恋恋不舍。
   “时间可以溜走,银杏园是永恒的,想来有的是时间,走吧。”
   走出园子,不由再次驻足回望,忽然明白了,银杏树是有灵魂的,是不死的灵魂,经过一次次的浩劫,它们从死神之手挣脱重生,生机勃勃。由此想到了村里的银杏树,因为巧合人们把某种罪恶强加于银杏树是多么愚昧,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刻意扼杀它的生存是多么悲哀,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对不起,银杏树。我惭愧。
  
   喜欢银杏树,银杏树的魅力在深秋。小城有一条银杏街,秋天来临,碧绿的树叶在秋霜的熏染下渐渐变成金黄,高耸林立的楼房,灰色的马路,似蝶飞舞的黄色树叶,构成一幅无与伦比的美丽画卷。
   “秋风尽把霜华染,半城金色映蓝天。”每天早晨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呼吸着清新空气,踏一路金黄,这一刻,让美丽的银杏树在心中留下最美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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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围绕银杏选材构思,有叙事,有描写,也有抒情和议论,揭示丰富的主旨,令人遐想。文章开头从容,娓娓道来,“在我们村却是谈树变色,很多人的忌讳”,笔锋一转,巧妙引出村里两棵半树四条人命的往事,然后宕开一笔,写前几日在临沂的见闻,突出银杏林之美,赞美其顽强的生命力和生生不息的精神,深受感动,最后在对银杏林美景的描绘中,自然收束全文,选材多样,衔接严密,通过今昔对比,以及自我反省,引发读者对世界对历史的看法,同时享受作者清新文笔所描绘的银杏秋景之美,也在心里留下自己思考的答案。感谢赐稿,期待更多佳作。【编辑:西湖月牙】【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824002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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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西湖月牙        2015-08-23 22:35:05
  内蕴深厚的文章,赏读。
   问好静雅,深深祝福!
回复1 楼        文友:幽谷静雅        2015-08-24 12:00:52
  谢谢西湖老师的辛苦审稿,谢谢你画龙点睛的精美编按。
2 楼        文友:晚霞晓文        2015-08-24 11:23:58
  祝贺静雅喜摘精品。
回复2 楼        文友:幽谷静雅        2015-08-24 12:01:53
  谢谢社长关注。
3 楼        文友:成敏        2015-08-24 15:07:34
  阅读了这篇文章,感触颇多,真的是好文章!欣赏学习了!
回复3 楼        文友:幽谷静雅        2015-08-24 18:27:27
  谢谢文友的光临关注,我是初学者,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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