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云霞和赵林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结了婚。
　　 赵林有兄弟好几个，他结婚后就和父母分开另过。婚后的小两口日子虽然过得有点艰苦，但是夫妻俩感情好，也可以说是幸福的一对，因为幸福不只是享受，它更多的则是感受。婚后不久，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小宝宝。宝宝的降生，虽然给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增添了生活的艰难，但是也给他们带来了许多欢乐。
　　 看着别人的生活一天天红火起来，有的盖了楼房，有的买了摩托车、农用车。再看看自己的生活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起色，两口子心里很着急，连做梦都想过上好日子。可是老是呆在家里，指望两亩地，啥时能盖起楼房，买上车呢？虽然现在农民没有负担，种粮国家还补贴，可是土地毕竟太少了，年年收入的钱除了开支以外就所剩无几了。
　　 赵林和妻子商量，要出去打工，多挣点钱，让日子红红火火地过起来。
　　 一天晚上，夫妻俩吃过晚饭，赵林坐在床上哄孩子，云霞在洗碗刷锅做家务。云霞做完了家务，来到丈夫面前，赵林说：“我也出去打工吧。”云霞说：“那咋不中啊。农闲时出去干一段时间，农忙时再回来吧。”丈夫说：“这样不太合适，挣了一点钱不够给火车轮子擦油的，还是落不下几个钱。我想出去的时间长一点，农忙时也不回来。”
　　 赵林说完，看着妻子，妻子一句话也没说。她离不开丈夫，这个家离不开丈夫，丈夫走了，农忙时也不回来，这农活怎么办呢？犁耧锄耙这些重活儿，她一个妇道之人怎么干得过来？在农忙时孩子可以交给婆婆照顾，但是总不能让婆婆和自己一样下田干活，这田里的活无论如何她一个人是干不下来的。
　　 赵林看妻子不说话，继续说：“我走了咱家的地就不种那么多了，看看咱村谁愿意种地就撂给他，等我回来再要过来种。留一块地你随便种种，打一点粮食够你们娘俩吃的就行，零花钱我可以给你寄。反正现在种地不交公粮了，肯定有愿意捡地的人。”
　　 云霞听说丈夫要把地给别人种，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经不起幸福生活的诱惑，就附和着说：“这样也行，我一个人在家里是不能种地的，犁田耙地这些重活儿我也干不了。我舍不得你出去。”丈夫拉着妻子的手说：“我也舍不了你们娘俩啊！咱们不是想过得好一点吗？等我挣了钱再回来和你一起过幸福的日子。”
　　 这样，夫妻俩商量了半夜，赵林决定出去打工。
　　 为了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赵林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到处乱撞，他决定先投资一点，然后再赚大钱。赵林去了一家技校报了名。在技校里，他打听到劳务输出到外国很挣钱，于是赵林就报了去南洋务工的培训班。经过三个多月的短暂培训，赵林学会了一门专业技术，他要去南洋的某个国家打工，这一去要三年才能回来。在出发前，赵林把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晚上和妻子尽情地温存了一番，第二天就离开了妻子和孩子。临走前，赵林把自家的土地交给了本村的一个爷们耕种，并和人家讲明这些地的补贴钱归自己。这些补贴钱够妻子在家花上一阵子。
　　
　　 二
　　 丈夫走了，云霞一个人在家里带着孩子，过起了没有丈夫的单调而苦闷的日子。
　　 白天，云霞带孩子做家务，有时到地里侍弄自己留下的一块地，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晚上，云霞躺在宽大的床上摸摸身边没有丈夫，寂寞难耐就袭上心头。有几个夜晚，云霞做梦和丈夫在一起，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丈夫不在身边，趴在枕头上默默地哭泣，任泪水浸湿了枕巾。
　　 一天早晨，云霞吃过早饭，把孩子交给婆婆，扛着锄头下了地。现在正是麦子返青的季节，她想把自己的那一亩多麦子锄一遍。“锄头底下有粪”，锄过的麦子格外健壮。云霞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小路上刚长出的小草吐露着嫩黄的叶子，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闪耀着春日的朝气的光芒。云霞来到麦田，熟练地操起锄头，她刚一下锄就碰落了麦苗上晶莹的露珠，这些露珠在叶子上跳了几跳，就钻到土里不见了。
　　 云霞在麦田里孤身一人锄了一趟又一趟，累了，就坐在长满野草的田埂上休息。她随手拔了一根青草含在嘴里，青草苦涩的味道让她皱起了眉头。她刚吐出来又拔了一根含在嘴里，就这样她不断地品味着一根又一根青草的苦味。
　　 云霞锄一会儿歇一会儿，不知不觉地已近晌午。
　　 云霞正在专心致志地锄地，这时本村的一位大哥收工回来路过云霞的地边，他随口和云霞打了一下招呼。云霞直起了发酸的腰，看了看这位大哥，刚弯下腰接着锄地，她又忍不住直起腰来看那位大哥健硕的背影。大哥走远了，云霞也没心思再锄地，她上了地，远远地跟在大哥的后面回了家。
　　 云霞没有心思做午饭，她一闭上眼，大哥的背影就出现在面前。晚上云霞和孩子洗了脸和脚，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白天的情景总是浮现在眼前，她失眠了。后来，她终于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在梦里，她又见到了白天遇到的本村的那位大哥，他吻她的眉，吻她的眼，吻得她狂热地心跳。她正沉浸在大哥的热吻中，突然醒来了，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孩子在她的怀里含着乳头甜甜地睡着了。
　　 她这一醒来，直到天亮再也没有入睡。
　　 第二天，云霞起了床，打来一盆凉水洗去了因失眠而带来的困倦。她胡乱的给孩子和自己准备了一点早饭，吃过饭，她就让孩子去跟了婆婆。她本来打算今天继续去锄地，可是她拿起了木梳和镜子化起了妆，然后又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搅得她昨晚失眠的大哥的家。
　　 此时，大哥正一个人在屋里，他热情的接待了云霞，他给她递过来一个板凳，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没有什么事。大哥对她说：“弟妹呀，老弟不在家，重活什么的干不动就不要硬撑着，你随便吭一声我也可以帮你干。”云霞说：“是啊，我干不了的重活少不了麻烦你。”大哥问：“你到底有事没事？别不好意思张口。”云霞说：“有啊，咋好麻烦你呢？”大哥说：“又见外了，邻里乡亲的，谁不找谁帮忙呀？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就过去。”
　　 云霞离开了大哥的家，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在里间坐在床沿上，心咚咚地跳，脸一阵阵发热，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肮脏，仿佛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的大罪。可是她没有力量拒绝自己这样想下去。不一会儿，大哥进来了，他一进屋就问：“云霞呢？有啥事？”云霞仍然在里间没有迈开半步，说：“在这呢。”停了一下，她又鼓起勇气，声音低低地说：“你进来吧。”大哥慢慢地踱到里间，他看见云霞站在床前，脸像成熟的苹果一样红，云霞面对着眼前的大哥，心在狂跳，仿佛要跳出胸膛，跳到大哥的面前。
　　 大哥一切都明白了，在这间屋里，在这个孤男寡女的世界里，大哥脑子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没有想，他轻轻地拉起了云霞那发烫的手，面对着面前这只可爱的羔羊，他本能的发起了冲击……
　　 云霞慢慢睁开双眼，她仍旧躺在大哥的怀里，她听着他那沉稳而均匀的心跳，看着他那平静而安详的脸，她流泪了，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是伤心还是幸福的眼泪。大哥抚摸着她的秀发说：“云霞，你后悔了？”她抬起满眼泪光的脸摇了摇头说：“不”，然后又紧紧地抱住了大哥，他们顺理成章地完成了男女之间第一次的秘密。大哥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云霞的家，云霞整理好蓬乱的头发，洗干净脸上的脂粉，带着一种沉重的负罪感扛着锄头下了地。云霞很轻易地迈出了违背人伦道德的第一步。
　　 两个星期以后，云霞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身体起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有一种渴望得到满足的愿望。既然迈出了第一步，也无所谓第二步了，她主动约了大哥。那一天晚上，当她的孩子熟睡了以后，在她的家里，还是在他们第一次的那张床上，大哥又一次让她如愿以偿了。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约每隔两个星期，云霞都要约大哥来一次，每一次大哥面对云霞那蜷曲如蛇的身体，都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在每一次事情结束以后，云霞总是极不情愿地催促他赶快离开。有时看到大哥那疲倦的神情，她多想把大哥留在身边多睡一会儿啊！可是她是一个理智的女人，她严格地把守着最后的防线，她想用这最后的一道防线把自己与和她类似的女人区分开来。
　　 一个夏天的晚上，云霞吃过晚饭，她脱光了衣服洗了澡，和每一次等待大哥上门一样，她在家里静静地等待着大哥的到来。这时天起了变化，越阴越重，不一会儿，电闪雷鸣，大雨下了起来。云霞又无奈地等了一会儿，心想，大哥今晚不会来了吧。她正要上床休息，突然听到外面的门响了一声，凭直觉她知道这是大哥来了，她赶紧开开门，看见大哥撑着一把小伞站在雨中，闪电的亮光照着他浑身湿透的衣裳。她把大哥让进屋，给了他一条干净的毛巾让他擦一擦雨水，然后，又替他脱下湿衣服……过了很长的时间，云霞对大哥说：“你走吧。”他从床上坐起来，踢拉着鞋子来到窗前。他隔着窗户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闪电和大雨，他又来到床上。这时，云霞坐了起来，她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看着闪电把屋子里的角落都照亮了，她犹豫了一下说：“睡吧。”于是他们又拥在一起，直到天将拂晓，外面的雨完全停了下来，大哥才离开她的家。云霞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对大哥的关心击得粉碎。
　　
　　 三
　　 赵林在劳动技校经过三个月的简短培训以后，在一个中介公司的介绍下，赵林去了马来西亚的一家造船厂。在造船厂干了近两个月，由于他的焊工技术不过硬，他终于被辞退了。这家造船厂的老板介绍他到一条商船上做水手，于是赵林又过起了漂洋过海的生涯。
　　 在船上的日子是很寂寞的，他经常一个人呆呆地发愣，他想妻子，想孩子，他每次打电话总是诉说着对家的思念。做水手的高额报酬不断地使他忍受着思念的煎熬，他经常给妻子寄钱，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对家的思念之情。
　　 每次寄钱他都要嘱咐妻子，钱该花时只管花，花不了的存起来。开始的时候，赵林的思念非常强烈，日子久了，好像习惯了，他不再那么思念家了，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多挣钱，等干完了合同上规定的三年时间以后，回家和妻子、孩子一起过幸福的日子。船一到码头，别的水手都争着上岸，去买东西去消费，有的甚至去找早已渴望的女人，赵林则很少上岸，他常常站在甲板上，欣赏异国的风情。当赵林有了渴望的时候，他想自己的妻子和他一样，在家里忍受着寂寞和思念，他的心里就有了一种慰藉。
　　 尽管赵林感到日子难熬，可是时间仍然像一只不知倦怠的白驹毫不停留地向前飞奔。转眼一年过去了，赵林想趁船靠岸的机会，请几天假和妻子小聚，哪怕只是一点温存也好。这时船长接到了一批货，必须立即装船起运，所有的水手不得离去，赵林想和妻子团聚一下的愿望化为泡影，他只好让无线电波翻山越岭带去他对妻子的怀念和问候。
　　 在丈夫离开家的这一年的时间里，云霞也常常怀念远去的丈夫，特别是当丈夫打来电话，或者寄回钱的时候，她的这种思念更加强烈，每当这个时候云霞就深深地自责。她想和大哥中断往来，可是她又不能拒绝，不是因为大哥的深情和魅力，而是因为自己，她实在是没有能力抗拒自己。她虽然和大哥做得天衣无缝，在公众的场合，他们从来没有过一个眼神，没有一句话语，全村似乎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目前的关系，就连一向精明的婆婆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但是她仿佛觉得全村人都知道了，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有时她又侥幸地想，管它呢，反正丈夫不在身边，就这样吧。
　　 冬天的一个下午，就连小鸟也不愿意在灰暗的天空中飞翔，都早早地回了家。云霞吃过晚饭，天也完全黑了下来，又像是要下雪。她和孩子一起上床休息，她怎么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到有响动，原来是大哥来了。大哥一进屋，她就问：“外面下雪了吗？”
　　 “是的，下雪了。”
　　 “下得大吗？”
　　 “下得很大”。
　　 她给大哥倒了半盆热水，关心地对大哥说：“用热水洗洗，暖和暖和吧。”然后他们就轻车熟路地在一起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当鸡叫二遍的时候，外面天还很黑，大哥就离开了温暖的被窝，离开了她。她看着大哥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中，然后又回到家里钻进了还留有大哥体温的被窝。
　　 当天大亮的时候，雪完全停了，她起了床。她正在洗脸，这时婆婆来了，她是来给孩子送棉衣的。婆婆的针线活很好，虽然年纪大了，眼力不好使，但是孩子穿的棉袄棉裤大都还是由婆婆用手缝。
　　 婆婆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她看到门前的那一行模糊的脚印，心里起了疑惑，尽管脚印被雪覆盖了，婆婆还是依稀分辨出那是人在晚上踩下的脚印。婆婆把棉袄递给云霞，嘱咐她说：“天冷了，要给孩子穿暖和点，不要着凉。”这时刚好有一只鸡走出鸡圈，被遍地的白雪照得分不清方向，于是，这只鸡就张开翅膀向窗台飞去。婆婆看着这只迷失了方向的鸡，对云霞说：“下雪天，要管好鸡，不要弄丢了。”然后婆婆又重复说了一遍。云霞仿佛听出了话中有话，她先是脸一红，然后立即直起了腰杆，她端起半盆洗脸水，用力泼在门外的雪地上，雪地上即刻出现了一个个小窟窿。她掂着空盆，对着墙梆梆梆地敲了几下，她想用脸盆的撞击来表示对婆婆的不满和抗议。婆婆没再说什么，很知趣地离开了。本来婆婆是想让她和孩子一起去吃早饭的，云霞这样一摔盆子，婆婆也打消了叫上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