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旧城改造的时候，政策没现在优越，拿到手的钱还添了点尾数才在城边边买了一套近六十平的二手房，好一番周折，总算是有个窝了。
　　 房子装修过，面子还可以，只是住进去不久问题出来了，木地板的接缝越来越宽，人一走动木板就往边上移，原来踢脚线里面是空的，没填实。墙壁，屋顶的涂料大网大网的往下掉，房主不懂，装修前的旧壁必须处理过，假颜真面不堪睹。
　　 日子住久了也就习惯了，锅碗瓢盆是亲切的，按健康标准体重严重超标，它奶奶的，年轻的时候口胃好，想吃没得吃，有什么办法，国家到个人都是计划经济，不省吃俭用日子过不走。就看不惯现在的年轻人有了钱不会计划，用起钱来哗哗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你个奶奶的，挣钱容易么？兴家好比针挑土，败家恰似浪推沙，这些老话还需要给你说几遍？
　　 还有更糟糕的事，一场倾盆大雨关好的门窗居然室内一大遍淌水，仔细观察，原来水是从装修过的门窗外墙钻进来然后顺窗而下，玻璃窗与上面的横梁间竟有一条时断时续的长长开缝，而且不易发觉。
　　 我不认为装修工人有那么恶意，反倒觉得可能是原房主可能不那么厚道，刁难太多。人有时候很狡猾，狐狸能斗过人吗，从来没听说过。你有八条计，他有老主意，不是么？
　　 家住五楼，上下屋主对面邻居都还很陌生，況又一向的不善言辞，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往来，偶或在楼梯间碰面，是是非是的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倒也相安无事。我下面四楼住的是一个老太太，看着很胖，走路非常吃力。倘若碰见，我一定远远的等着让她走过在下。有经验的医生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这个老太太一定是周身的病。老年病有几样她能没有。我不主动给她攀谈，倒是她看见我那么客气有些不好意思，给我讲她有病走不快，我说没关系，你小心一点，慢慢走。
　　 有天取挂在窗外的衣服不小心掉下去了，窝豁（川话中语气用词，和糟糕的意思差不多）一声，那衣服飘飘忽忽落在三楼的雨棚上，四楼那时还没安雨棚，这落差是没办法自行解决了，只好去敲四楼的房门。老太太打开门，我给她说明情况，她把我让进屋。我手里握着挂衣杆往她里屋奔去，里屋躺着一个老人，铺盖围得严严实实，我想这应该是他老伴了，这情景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心想天呐，这家人怎么过日子，床上还有一个躺着的。
　　 住了一段时间，我还得出门找饭吃，于是把房租了出去，打工去了，一晃就是一年，租来租去算下来差不多，于是决计又搬回来住。不几天出门回来恰巧碰见四楼开门，出来一个瘦高老头，胡子拉碴的，头发梳得油亮，穿戴齐整，和她一同进出的还有一位光鲜齐整的老太太。老头气色也不错，笑容满面，没有一点有病的样子。这又让我有点吃惊，那个老太太呢？我问他，他说死了，我刚离开她就死了。
　　 这位老太太没在老头屋里住多久就消失了，从此老头悠悠闲闲的一人过日子，我在这里住都很有些年头了，没看见有谁来看过他，他儿女呢？他亲戚呢？未必真正是一个人？老头喜欢下棋，不过棋艺不敢恭维，和他对下的让他马炮都不是个事，还能耐着性子和他下棋。老头对生活要求也不高，我经常在楼道碰见他两手背在身后上楼，手里捏一把小菜。大院有一我从来就没看见蓄水的干湖，里面甚至载上树，围湖一圈柳柔杨高，放了些木质的条椅，热天，他就坐在遮荫处和那些婆婆大娘说话，逗逗人家怀里的孙娃娃。冷天天好有太阳的时候他就坐在那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取暖，间或走过，是是非是的点点头，算是招呼。不好动，有一年院坝的枇杷熟了，他直接将整个枝桠搬下来摘取，断裂的枝桠挂了好久才被锯掉。
　　 每年到过年，他都会在楼道他的门前摆一个可以插上香烛的物件，点上香烛，烧一摞纸钱，灰飞几天都不肯扫，弄得满楼梯间都是，门前墙壁也拿给烟熏黑一团。
　　 前一段时间成都下了一场狂风暴雨，成都少有的天，风雨交加，我那个厚重的花盆也给掀翻，倒在窗外的铁架上。夜深人静，好不容易才到家，楼道黑黑的，三楼四楼的过道灯早就坏了，黑暗中一步步沿阶而上，感觉上面有什么明亮的东西忽闪忽闪的，直到走到转角才看清，那是一对红烛在风中闪灭，还有几支香燃了一大截，灰烬歪斜的倒下来，并末散去它燃前的形状，我想在配点阴森的音乐，做恐怖片的镜头都有了。
　　 今天大概是老太太的忌日吧，数年前她还在这个楼梯间费力的上下喘息。
　　 我默想起我离开前夕在楼道碰见她上楼，我在后面停下来等她上，她看见我来了用了一点力，着急了一点跌跤了，我赶忙上去把她扶住：“老人家，不着急，你慢慢走！”她停下来歇气，累得不行，断断续续向我讲她的境遇：
　　 我给他是二婚，老头从来都不管我，还是我的娃娃给我点钱用，现在周身的病，莫得法，我都快动不了了。
　　 第二个老太太走后，我没在看见有人在他的屋进出，只是这堆香火在告诉我什么。
　　 唉！不知道在告诉我什么，人世间的事，难说。
　　
　　 （本故事临时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