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思念三章(散文)
点燃一支烟,点燃了一段记忆。
——题记
【一】三年前
三年前的今天,我正躺在北京协和医院的手术台上,接受声道修复手术。手术在权威于教授的亲自掌刀下做的很成功,我终于又能哭出声了。
术后一个月后,我不顾医生的忠告回到了承德。第一时间来到了几个月前让我哭喊、酗酒过度、失去说话权利的妈妈墓地。因为妈妈的百天已经来到,我不能让我的妈妈孤零零在阴间度过自己的一百天。
来到妈妈的墓地,我很想给自己一个充分的理由,不再流眼泪、不再酗酒,听一次医生的话、让自己恢复以前说话的甜美声音,可是我实在做不到。我放声大哭到无泪,我整瓶灌酒到昏迷,我想以自残去惩罚我的不忠不孝,去了结我不可饶恕的罪孽。我此刻就是一个行尸走肉,不再有任何思想,只求上天收我到阴间,去亲自和我最亲的人说声:“对不起!”
几度昏迷、几度悲伤,我拒绝抢救。我一次次被强制送接到医院,一次次又被我拽掉输液管跑掉,我虚弱到了极点。妈妈生前给我的存折都让我买了纸钱,白酒,上千元的挥霍让我的存折转眼成零。为了防止被哥哥强制捉回医院,我为自己准备了匕首,以此胁迫哥哥和朋友的服从。我失去理智的荒唐举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最后,哥哥不得不请来了他的最好朋友,专门在妈妈墓地为我输液、灌药、维持我的生命。
连日来的厮守,夜不归宿的与坟墓拥抱,我还是不能如愿的见到我的妈妈。我的术后没有恢复好的声道,没有了以前的甜美声音,变得苍老成熟。我开始酒后飞车,再次找寻我入地狱的门。是我的勇气不够,还是我的诚心不足,每次我都没有到天堂见到我的妈妈……
记得那年的天,在我的眼里就从未蓝过。每天雨蒙蒙的潮湿天气,让我不知道我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眼前总是无数次晃动着妈妈去世时那双没有闭上的双眼,那件蓝布褂里留给我的那张字条,字迹翻来覆去在我眼前重叠变成妈妈说话的声音:“我闺女终于长大了!有自己主见了,连自己妈妈电话也不想接了,家更不愿回了……”
妈妈是因为身体各器官营养性衰竭而去世的。过后听妈妈的主治医生说,如果当初妈妈病了,家里有人及时发现送进医院,及时输了血浆蛋白或许还能挽救妈妈的生命。可是当时我爸爸正在外地出差,哥哥正在北京当兵,而我却在学校放假期间,没有回家和同学正在外地玩,妈妈的电话也一直没有接……妈妈走了,走的是那样不甘心。怪不得听邻居后来对我讲,妈妈临上车那一刻还紧紧拽着担架嘴里喊着:“我要等我闺女!我还要见我闺女最后一面!”
曾经有一段时光里,我特别喜欢酒吧里那种喧哗纷乱,那种足以让人忘记一切的嘈杂环境。我习惯一个人,每一天静静的坐在那里的某一个角落,品着酒,想着自己的心事,看着那些在阴暗中扭动着身躯载歌载舞的人们。那里的人或许也是寂寞伤感的,颓废糜烂的空气令人窒息。而那时候的我,只想寻找一种叫做遗忘的良方,所以心甘情愿的、让自己沉溺在这种窒息的气氛中。
【二】一封寄给爸爸妈妈的快件
亲爱的爸爸妈妈,您们还好吗?
昨天晚上,我的神经性头疼毛病又犯了。本不想让哥哥为我着急,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疼出了声。哥哥听到后忙着为我找药,学着您们以前在的样子帮我头部按摩、热敷。为此,他一宿无眠。今天早晨又匆忙为我煮了馄炖,去了政府上班。
我的泪水几次掉落,几次让我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不在我身边的您们!
亲爱的爸爸妈妈,您们知道吗?没有您们在身边的日子,叶子真的好难过!虽然哥哥对我的关心照顾有时胜过您们,但我却无时无刻的会想起您们。我想您们为我找药,看着我吃药的情景;想起您们鼓励我克服病痛的话语;想起您们为我按摩疼痛的头部情景……想起您们,真的让我感到好幸福!
亲爱的妈妈,您还记得吗?当我第一次因为学习过度,而头疼的时候,您心疼地流下眼泪。那时在我心里我就暗暗地对自己说:即使再疼也要忍着,也不能让您为我着急!我故做轻松地告诉您:“没事的,我已经不疼了。”说完还故意地拍拍自己的头部让您放心。而您却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部说:“傻丫头,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很疼。你不知道母子是心连心的吗!
母子是心连心的吗?妈妈那您一定知道此刻我最想做的是什么,我最想做的就是扑入您的怀抱,享受您的温暖拥抱,哪怕是短暂的一瞬!我还想像以前一样,和您一同在自己家院子一同摘枣。
还记得吗?以前每到大枣成熟季节,您都会和我一起摘枣。我会爬到树的顶端,摘许多枣递给等候在树下的您,那一刻是多么幸福。现在想起来,我愈发感觉到那种幸福的已经离我越来越遥远!
亲爱的爸爸!您还记得您第一次教我写毛笔字吗?第一次握笔的确很难。当我几次练习,几次想要放弃时,您却告诉我说,您的第一次也是这样。您还说:“无论干什么,都要持之以恒,要坚持到底!”当我第一次,很不容易地写出漂亮的毛笔字时,您和哥哥兴奋地一起把我高高举起,那一刻让我真正懂得了,有付出才会有收获!
亲爱的爸爸妈妈,您们一定还记得我离家去省会上学的那个早晨,当我打开院门,老墙后的一群麻雀四处纷飞时,妈妈紧紧攥着我的手说了一句话:“闺女,你可不能像麻雀一样,飞走了就不回来了!”爸爸也说:“闺女,到了学校,一定记得家里还有一个惦记你的老妈!还有一个想着你的老爸和你的哥哥。要经常给家挂个电话,报个平安……”当您们倚门频频向我招手,车启动一刻,我看见您们的眼泪流了出来,我也禁不住哭出声来。
爸爸妈妈是您们的教诲让叶子有所进步,是您们让叶子懂得了,在纷杂的社会里要努力做个诚实正直的人。奋斗的道路是漫长而艰苦的,但爱我的人会感到欣慰和骄傲,因为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教育。因为母子是心连心的!
亲爱的爸爸妈妈,没有出息的我真的很想您们!您们在那边觉得寒冷吗?天气凉了,您们住的房子有没有暖气?妈妈腰还会时常疼吗?爸爸还喜欢出去买菜吗?
我的头疼起来很要命,很难受的感觉让我心碎。让我几次想从六楼跳下去,去找您们!可是看到哥哥一步不离的目光,我又没有了勇气。
亲爱的父母,如果天堂有来去自由,您们一定要回来看看我,因为没有你们的关照,我实在没有勇气战胜病痛!您们如果能收到我的这封快件,一定想着给我回信!我期待着你们的回答!!
【三】我走了,闺女你怎么办?
家里老式箱子里,一直留有一张妈妈临走时给我留下的一百元钱。上面有一行已经模糊的字迹:闺女,我走了,你怎么办?
这一百元钱是妈妈为我八月初二过生日准备的。本来妈妈说,要等我放假从学校回家送给我,而我却让她失望地白白等待,没有回家见她最后一面!
是啊,你走了,我怎么办!这是妈妈临终前留给我的牵挂。
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徘徊在思念的边缘,一个人泪眼朦胧地想念着妈妈的模样,但结果呢?
望着妈妈临终时写下的最后字迹,再一次让我泪如泉涌。
我找出笔,拿出信纸为妈妈写下了:我的亲爱的妈妈,您的离去,一直到现在,我总觉得这一切不是真的!更不愿意相信您已经无情地走了,可这就是事实!小时候,邻居家的小朋友失去了妈妈,觉得很可怜,可如今,这可怜的事情就发生在我的身上!
亲爱的妈妈,您是那么善良,那么温暖。记得小时候,每天我放学回到家中,你的一声“叶子”、我的一声“妈妈”、还有您的一桌饭菜就把我的开心勾起,把我的所有学习烦恼都一笔勾销。您伴随我的只有快乐和幸福。每次我出门在外,耳边总是回荡起你的叮嘱:注意安全,好好学习,别惦记家里。家、哥哥、你和爸爸就是我所有的牵挂。那就是催我加油,学业有成,快快回家的动力。是您——我亲爱的妈妈,给予了我生命,让我今天能风光做人,让我今天能有所作为。
可是,人生的悲剧就是不能让好人长寿,人生的痛苦就是等我学会爱你时,你却已经离我而去。当你命悬一线时,我却不能在您的身边,不能亲自陪伴你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我愧对“女儿”这两个字。
女儿应该是父母的感恩者,更应该是在父母遇到困难、危险、病痛时尽孝的人。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做。所以,至今让我想起都会有种心痛、自责、不能原谅自己!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人生的路还很长,我就这样自甘堕落、萎靡不振吗?
妈妈,人生有许多遗憾,我的遗憾就是拥有您时不知道珍惜,失去时才懂得后悔。所以从你走了的那天起,我就常常谴责自己的不孝,用酒去浇灌自己迷失的灵魂。人生真的是残酷的,残酷的是每年我的生日却是您的忌日!
是啊,您走了我应该怎么办?我还那么无知的浑浑噩噩过着每一天吗?无数个日夜,我望着天上的星星。阳台上您种的清香茉莉一朵朵花香。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我的每天萎靡不振、我的自残,只能辜负妈妈对我的培养。因为妈妈既然给了我生命,就会希望我优秀、希望我有所成就。我为什么就不能做出成绩之后再去天堂?
人早晚会有一天去和自己的亲人团聚,那也许只是时间问题。但没有成绩的白纸,两手空空、行囊羞涩,就如节假日你空手去见自己的亲人,那样的窘迫和穷酸。那绝不是我的性格!人的一生短暂,没有实际价值的人生,只能让人看不起、让人唾弃。这样的自甘堕落再也不会属于我!
后记:今天,当我自己独立完成一个难度很大的全麻手术时,我给了自己一份信心。那就是我可以用我学到的熟练医术,努力去尽一个白衣天使的责任,去抢救那些需要抢救的生命。他们就如我的亲人,我的爱给了他们,就如给了我的妈妈。即使以后我不再当医生,我也会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到关键时候发挥我的作用。
到时候,我可以理直气壮的去说:“我爱您。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