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身体里的秋天(组诗)
(一)身体里的秋天
在一场秋雨后所有的酷热与葱茏渐次隐退
疯长的情思融进一片清凉
蕴藏成一枚熟透的红豆深植在丰腴的土地
时光消瘦了,河流也放缓了奔涌的激情
我静坐在这样的时光里
把已经丰盈了一个季节的牵挂,打包进眼前的风景
跟随绵延眼眸深处的秋风
一路向东,抵达内心深处的家园
乡音醉人。熟悉的山坳缀满了
沉甸甸的谷穗,一如二十年前我离开时的样子
只是种下谷子的父亲
却永远沉睡在这片,自己耕过千百回的土地之下
蹒跚的母亲,依旧如父亲健在、儿孙绕膝时一样
梳理着庄稼的脉络
这就是我的秋天
一枚楔入故乡山水和亲人的红豆
静卧在我的身体里,乃至灵魂深处
生怕异乡的风尘,异乡的疲惫弄痛它
弄痛母亲永远的牵挂
(二)秋天已过大半
秋天已过大半。金黄的果实
早已收拢在喜悦的目光里
迎着清爽的风
我隐约看见羊群归圈的背影
在夕阳的光晕下,如金色的云朵
盛开在牧歌腾起的草尖
一些原本属于高原的细节
却在秋日坚守的阵地
得到淋漓的展现:锋锐的枪刺上
不断游走秋的流离。不经意间
远超内地严冬的酷寒
悄悄滑进生着羊粪的火炉
让我度过一个失眠的夜晚
秋天已过大半。我绷紧的神经
依然缠绕着眼前的河山
毫不松懈。栉风沐雨的马匹
拱着我的戎装
不时装点高原的本色
霜冻与枯叶
在时光的链条上,角逐不休
秋天已过大半,天更加低沉
心事突然疯长。于是
我想起了家乡的土炕——
儿时的梦,一辈子的温暖
那身下暖暖的温度
于高原刺骨的寒冷中
滋生火种
撕开香甜梦境的一角
慰我军旅,璀璨峥嵘
温暖一个季节,一段回忆
(三)秋风中,我驮你到草原深处
倦卧于微寒的风中,我想起远方
你腰部剧痛,依然伏案抒写德阳的秋
似乎要把所有的雪光与无眠
揉进去,这素笺里,这被风吹皱的湖面
其实,一只鹰
早已把一枚秋衔进你的心里
悄无声息,连同一枚红豆
倒映成记忆的涟漪,任牧草青青
牧歌悠悠,沉淀为骨髓里的清新与净美
身体还能长出多少韵律与平仄
从高原之处,从我坚守的雪线以上
以一只鹰的高度,接近你
接近清醒于夜晚的素笺,氤氲情怀
怀着夜色,一个穿藏袍的汉子
翻越雪山,涉过冰河
从边地到口内,从西部到东部
把青稞烈酒,燃烧成怀中的柔情
仅用一匹枣红马,驮你到草原深处
骑马,放鹰,跳一场篝火中的锅庄舞
(四)高原,另一种秋
只几天功夫,我的牧鞭
甩响在山的那端,跟随转场的羊群
在静谧而陌生的草场
寻觅残存在空旷地带的新绿
是另一种秋,在劲风中挺立的形象
我总是用高原的古铜色来描绘你
用路遇的鹰勾勒你,用充满梵唱的经幡
凸显你。而忽略了
潜伏在你骨骼中的大美
在短暂的轮回里,奔涌着那纯净的秋色
当马蹄催醒黎明的瞬间
而你也睁开了懵懂的眼眸
把草叶上的清露,轻轻抖落
伴随绝尘而去的马队
滋润一路河山,一路浸染金黄的牧草
不经意间,另一种秋
诞生在时光的流动中,于微醺的行程里
越过头顶,与阳光对话,温和地
拂过坚硬的枪口
而我继续跋涉在鹰鸣远去的土地
从黑暗到光明,把对你的念想
轻轻掬起,以另一种方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