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路
十几年前的一个冬天,受组织委派,我到距县城十余里的一个小山村挂任职村支部书记,从此踏上了这条小路。
这实在是一条平凡无奇的小路,平凡的没有一点特征,无奇的没有一点奇异之处。鸡肠子似的曲里拐弯,麻子脸似的坑坑洼洼。宽不足一米,长不过五里,刮风风沙障眼,遇雨泥泞满地。一般人走过一次就不想再走,就连村里人进城也大都绕道而行。
刚开始,我也是走柏油路的,谁都愿意走平平坦坦的大路,然而,大路平则平矣,却给人平平庸庸之感;直则直矣,却给人直来直去之嫌。况且,人来车往,喧嚣嘈杂,卷起的灰尘弥天盖地,俟灰尘散去,人早已面目全非。走在路上还须提心吊胆,目不转睛,心不他思,唯恐不慎与飞驰的车辆“亲密接触”。后经村人指点,我走上了这条小路。小路曲曲弯弯,却有曲径通幽之美;凹凹凸凸,却有飞挪腾跃之趣;静时有世外桃源之境;动时也不乏热闹之妙。
说实在的,这次下乡是一竿子插到底的,直接到“老大难”的村上任职,肩上的胆子之重,工作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我所任职的村就是一个十多年没有发展过党员、没有办公场所、没有集体收入的“空壳村”。村里家族林立,犹如老树盘根,虬枝蔓杈,关系错综复杂。曾有人劝我:“挂职还能挂心?胡弄两年算了。”面对好心人的劝告,我陷入了沉思。全村近千双眼睛注视着我,那些都是真诚善良的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自己不也是一个刚刚脱离了农村的农家子弟吗?能胡弄那些朴实善良的百姓吗?
当我在物质与精神的两难境地徘徊的时候,是这条小路让我作出了高尚的选择。入冬了,百草衰萎,万籁俱寂,小路显得有些荒凉冷清。纷纷扬扬一场大雪,将万物盖了个冰清玉洁。走在小路上,咯吱咯吱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大脑像这小路一样洁白无瑕,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一些人信奉金钱至上的哲学,疯狂地捞呀,抢呀,对于财富的追求欲似乎永远都在高涨期,到头来,就如柳宗元笔下的蝜蝂一样,终生为财物所累,半途命丧黄泉。这又何必呢?人的一生,在历史的长河中只不过是“须臾之一瞬”。赤条条来到世间,生不带来;浑噩噩寿终正寝,死不带走。
当我工作疲劳的时候,小路又是我最好的休憩小站。路旁有参天的白杨,婀娜的杨柳,雍容的梧桐。疏朗处树影斑驳,浓密处绿荫蔽日,清风徐来,凉爽异常。初夏,金黄的麦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摇动着农民喜悦的梦;入秋,胖娃娃似的玉米呲牙咧嘴,沉甸甸的谷穗笑弯了腰。身处这样绝美的风景,哪里还有什么疲劳呢?
当我遇到烦恼的时候,又是小路给了我安慰与信心。
你看,小路尽管曲曲弯弯,斗折蛇行,但毕竟是在向前延伸,只要你迈动双脚,就能把你送到目的地,“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真理的验证等待的是时间的沉淀与实践的检验。
一条普普通通的小路,何以会有如此丰富的内涵?我一直在思索着,寻觅着。
小路忽而坑坑洼洼,忽而平坦如砥;会有暴雨滂沱,会有风和日丽;会有嗖嗖凉风,会有融融暖意;夏则百花盛开,冬则枯草满地。人生的路不也是如此吗?有欢乐,也有忧伤;有失败,也有奋起。尽管曲曲折折,风风雨雨,只要你付出了汗水,就有希望到达理想的目的地。即使达不到彼岸,就像那追日的夸父,中途而死,你奋斗的过程也无比辉煌,无比壮丽!
小路哟,我心中的小路!你给了我安慰,给了我鼓励,我会时时的记着你,今后有机会我一定还会再去拜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