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第三只眼(组诗)
(一)架子工
错过了蝴蝶,在异乡
梦仍在行走
指尖的花骨正在孕育
横平竖直,拧紧节点的锁扣
冰冷的踏板、钢管
在汗水的喂养下生机勃勃
向着天空
鸟鸣的方向出发,在那里
有一枚卵静待孵化
有一朵花静待授粉
安全绳在你背上
长成一株长青藤
阳光爬过绿叶
爬过成型的脚手架,在墙面
我看见你按照作业指导书
烙下一张X光胶片
橫平竖直
横的是肋骨,是一条开拓路
竖的是脊椎,是一架探索梯
(二)女焊工
该用怎样的语言把你,把你一滴小小的汗珠
在尘土飞扬中匍匐的姿式描述
一套火焰舔过,一件盐碱池里浸过的工装
裹住你的身躯,它是你守护尊严的战袍
它是枷锁,它企图铐住一粒花种
摁亮春天的玉指
但我已经看见,安全帽下你的一绺秀发
压抑不住对风的渴望
隔着面罩,隔着黑玻璃
隔着一双皮手套
用电流破译金属与金属之间的冷漠
把它们彼此隐藏的激情在焊条上盛开
朵朵礼花
而你身上潜伏的烫伤和隐痛
无人知晓
它们在简陋的工棚开成一张蛛网
其实,我已无需用语言把你描述
一滴小小的汗珠,通过盐的味道
在舌尖已经点亮了一个春天
你说,活着总有花开的时候
“阳光总是通过黑暗与渴望发芽的种子对话”
(三)虎台钳工
生活是残酷的冷漠的它是一块冰凉的铁
一尺见方的台虎钳培育着梦想
必须剔掉!多余的棱角
和体内生长的肿瘤
否则它会把图纸上鲜活的零件
扼杀埋葬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句话掷进地底
錾子、锯齿……循环的奔跑,疲惫发软
必须坚强!你抹下一捧汗水重新淬火
缕缕青烟向上,穿透夜的冰凉
是的,你要向夜绞出一缕微光
唤醒图纸上入睡的憧憬和面包
它们需要阳光
你也需要阳光把工棚内躲藏的跳蚤赶跑
钳工啊!钳工
你在台虎钳上努力按照一把
羊角锤的身形,把自己打造
两只尖角,一只悬挂爱情,一只悬挂理想
而圆的一头在工棚顶以一盏白炽灯的姿式
摇摇晃晃
是啊!异乡的月
再圆,也有一些苍白,缺乏营养
(四)锅炉检修工
一排排金属管在炉内站成幽暗的森林
你挤进去
你是其中的一棵
光裸的管面枝繁叶茂
花信来临
那是煤,携带的远古花粉
沿鼻腔的隧道抵达心脏
它知道,在那里还有一丛燃烧的火苗
在那里即将盛开一朵黑玫瑰
用惊艳,把你和金属的异类爱情祭奠
其实,你和它来自同一座矿脉
每一次切开它的身体
看到蒸汽留下的蚀坑,心都会莫名的疼
每一次用旋转的角磨机,把它
一层一层的锈斑磨去,露出光的底色
如同你被生活的碱水长期浸泡的骨头
虽然苍白,依然有盏盏磷火闪烁
在炉内,你是身披黑袍的巫师
用汗熬制的圣水把入睡的金属唤醒
把隐藏在黑暗中的光明唤醒
一粒燧石
从此,星火燎原中成为光明的追随者
代代守望的
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