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征文】民间魔术师(散文)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女儿三周岁生日的那天,我带着她到公园去过生日。一路上,我们坐小火车、荡秋千、玩蹦床,我又带她去划船,两人玩得非常高兴。该玩的都玩过后,我又带她去看动物。那时候,公园里还有狮子、豹子、猴子、狗熊、孔雀等动物可以参观。调皮的猴子、懒洋洋的狮子、开屏的孔雀、在水中嬉戏的海豹,都把女儿逗得哈哈直笑。
看过了各种动物后,给女儿买了冰激凌和一些小食品。我们一边吃,一边往回走着。走到另一侧湖边的时候,发现旁边有一处用帆布围起来的场地,上面悬挂着几幅宣传魔术表演的海报,一个年轻姑娘正在海报下面用手持话筒招揽着生意。
出于对魔术的好奇心里,我抱着孩子进到了里面,站在了稍靠前的位置上,里面的观众并不多。等了近二十分钟,里面的观众也没超过三十人,魔术表演也一直没有开始。这时观众开始骚动,大家都嫌等的时间太长了,再不开始表演就要集体退票,不看了。这时,一个小伙出现在台上,安慰大家:“各位叔叔大爷、大娘大婶、大哥大姐们,再稍等一下,表演马上就开始。为了不让大家闲得无聊,我给大家唱一首歌表示歉意。接着,音乐声开始响起,小伙声情并茂地唱了一首《阿莲》,唱得非常投入,动作也很到位,台下的观众的情绪都被小伙子的深情演唱所感染了。一首歌唱完后,又进来了几名观众,表演也就开始了。
在舞蹈、独唱等节目垫底后,魔术表演开始了。那一天,可以看出来演员们都很卖力,先后表演了白纸变钱、飞来的金鱼、隔空取物、扑克牌表演等魔术,看得台下的观众也是如醉如痴,叫好声、掌声不断。特别是节目表演前出台的小伙,最后演唱了一首《耶利亚女郎》,将整台节目推向了高潮。说句心里话,在当时的观众所能接触到的魔术节目中,他们的表演真的不错,并不比专业魔术师的水平差,但不知为什么,当天的观众并不多。令人惋惜。
节目表演结束后,大家刚要撤离,就见小伙来到台上。“各位叔叔大爷、大娘大婶、大哥大姐们,请不要急着走。大家也都看到了,今天,我们的演员都很卖力,但由于近几天观众不多,我们维持生活都成了问题。我知道,今天能进来观看我们表演的,都是我们的好朋友,都是爱好魔术艺术的人。为了回馈你们的热情,也为了解决我们演员们的温饱问题。今天,我们特意加演一个节目,将我们今天表演的部分魔术的谜底解释给大家,做一次魔术的普及,让大家经过简单的练习,也能成为魔术表演的爱好者。平时朋友聚餐、父母过生日、年轻的小伙子们搞对象,一个小小的魔术,能给周围的朋友带来多少美好的心情。这样做,虽然对我们来说等于是自断今后的财路,但没有办法,演员们都拖家带口地等着吃饭。看完我们的表演后,如果各位认为对你还有一些用处,那么也希望你们能支持一下民间魔术艺术的发展,一元钱不嫌少、五元钱不嫌多,你们尽一份心意,我们能够坚持下去将魔术艺术发扬光大,各取所需,两全其美。感兴趣的朋友请留下来。”
在小伙说过之后,多数的观众都留了下来。那时,电视媒体上还看不到魔术揭秘节目,大家对这些魔术是如何表演的,也非常感兴趣。接着,小伙在台上将先前表演过的魔术一一再一次展示给大家,然后一个魔术一个魔术地揭秘原理。记得白纸变钱的魔术是将一叠十二张纸币的长边首尾相连地粘在一起,上下两张的正面、背面都不粘白纸,其余的背面粘上白纸。这样在表演的时候展开正面,全部是真钱,展开背面,把上下两张折过去,观众看到的就是一沓白纸。飞来的金鱼在表演时,表演者将一个大碗端上台,将碗端起来碗底向观众倾倒,没有一滴水滴下来,说明碗里是空的。然后表演者拿一条手巾将碗盖上,然后做法。取下蒙着碗的手巾的时候,把碗端给观众,里面就有半碗水和一条活蹦乱跳的金鱼。其谜底在于碗端上来的时候,水和金鱼就在碗里,但用一块比碗口略小的稍厚的胶皮把碗中的水面部分密封住了,所以在碗口向着表演者倒水的时候,水就不会洒出来。当表演者将手巾盖上后,所有做法的动作都是假的,起蒙骗作用。只有当表演者取下蒙着碗的手巾的时候,顺便将蒙着水面和金鱼的胶皮也取下来,这样再将碗端给观众的时候,里面就有水和金鱼了。而隔空取物,则是从身上隔空取来两只玻璃杯,不过是在杯底贴上和表演者的西服相同的布料,这样表演者上台的时候,两边腋下分别夹着一个杯子,而观众根本看不出来,在表演过程中,表演者的动作始终不抬胳膊,杯子自然就一直在那里夹着,直到表演者“隔空”把它取下来。取的时候,杯底直接放在手掌上,手只要稍微弯曲一点,观众自然看不到杯底贴着的布。最后的扑克牌游戏,不过是由一些数学公式的推导和一些障眼法表演出来的。在演出快结束时,小伙下来收了一次钱。底下的观众有拿一元的,有拿两元的,有拿五元的。当收到我跟前的时候,我由于抱着孩子,腾不出来手,人比较拥挤,又放不下孩子,所以没法拿钱。我当时穿的短袖衬衣兜里有钱,外面就能看到。小伙来到我面前,说:“大哥拿钱不方便,我帮您拿吧。”说完,就将我兜里的一卷钱掏了出来,说:“您能将这些钱捐给我们的民间魔术发展吗?”
当时年轻,又被他们的表演所感动着,于是也没多想,就说:“可以。”小伙说:“谢谢您对民间魔术的支持,您是我这一生遇到的最好的朋友,我会永远记住您的。”接着小伙收完钱后,就继续上台表演。
其实在说完“可以”后,我心里也是挺后悔的,当时兜里有二十几元钱,在当时我的每月工资只有七十二元钱,二十多元钱还是一笔不小的钱。那时我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久,脸皮还比较薄。当时大庭广众之下既然答应了,也就没有办法反悔了。余下的魔术节目揭秘,我在矛盾的心情中,也就没有心思认真听了。
当全部节目都揭示完毕后,其他观众都走了,小伙把我拉到了台上,“大哥,一看你就是好人,这些钱捐给我们,会对你有影响吗?”我当时硬撑着,摇摇头说:“不会,我很理解你们的困难。”小伙说:“大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把我家里的地址和电话留给你,将来你有机会到我老家那边去,一定要找我,我请你吃饭。”说着,便把他在抚顺新宾满族自治县的地址和电话留给了我。
回来的路上,给女儿过生日的好心情已荡然无存了。说句心里话,我当时的心里也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对他们的表演很欣赏,对他们的境遇很认同,另一方面对他们以捐助的方式敛钱的做法又很反感,对自己关键时刻不能坚持自己的原则的性格很讨厌。对于小伙留下的地址和电话,也根本没有想着将来还有联系的机会。只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支持了民间艺术的发展了。
过了两年,我们单位和新宾县的一个小学搞捐资助学活动,作为单位联系这件事的负责人,我首先到这所小学去考察,看有哪些需要捐助的学生。带着几名同事来到需要捐助的小学校后,学校的女校长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这是一所位于大山中的学校,只有四名民办教师,学生大多比较贫困。女校长向我们介绍说,贫困学生们这几年在一些热心公益事业的捐赠者的帮助下,都回到了学校,坚持完成学业,有的已经考入了镇中学。为了证明她所介绍的情况,女校长特意拿出一个影集,向我们介绍捐助者的捐助情况。在影集的第一页,我一下子发现了当初表演杂技的那个小伙,一脸阳光地搂着两个小学生,微笑着。看到我关注这张照片,女校长连忙问我:“你们认识吗?他可是个好人。一个人帮助了好几个贫困学生呢!”我问:“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女校长说:“他是我们这里的一个孤儿,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在我们这所小学还读过几天书。后来由于不爱学习,到十四五岁的时候,便一个人出去闯荡。后来回来的时候,听说吃了不少苦,但学会了精湛的魔术表演手艺,在家乡组织了一个民间杂技团,到各处去表演。听说开始的时候,到每一个地方表演都非常困难,需要经过很多审批手续,政府不重视,还经常有地痞无赖捣乱,但每一次,他都和大家咬着牙挺过来了,慢慢地才混出了名堂。每年过年的时候回老家,都很热心公益事业,为村里的孤寡老人、贫困学生多次捐过钱呢!而他自己,则生活得比较简朴,一直也没有成家。”
听到这些,我之前对他们的不理解和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我对他们的遭遇和心情也一下子理解了。这之后,在我的斡旋下,我们单位和这所小学签订了捐资助学协议,单位的二十多名干部和贫困学生结成了帮扶对子。只是那一年过年的时候,我特意到小伙的老家去了一趟,却并未遇到他。据女校长说,他们到深圳的世界之窗主题公园去表演了。准备挣钱以后在开春捐一笔钱帮助学校翻修校舍,所以今年过年就不回来了。听到这件事后,回到单位,我也帮助学校联系了翻建校舍的砖和水泥。
我想,总有一天,我还会和小伙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