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亲情(微小说四篇)
(一)母爱如山
早上,村民们都已上山干活。
她倚在门边,入神地偷偷打量着在屋里玩耍未满四岁的男孩。她想一步跨过去紧紧抱住他、亲他,但听见爷爷在灶边劈柴,也就止步了。
男孩,怔怔地看眼前有些木讷的女人一眼,然后旁若无人地自个儿玩。她曾是这栋房屋的主人,离开这里已有两年多,因思子心切,黎明时分特意从十里外的村子赶来。回去的路上,有人听见她哭的声音很低很低……
简短的一幕,却温暖着一个被遗弃女人漫长的一生。
(二)特殊首饰
儿子自从军后回到阔别十年的江南农村老家,母亲喜出望外。看见儿子左耳吊着一颗豆大的玲珑精致喇叭状金色小钟,母亲很奇怪。“这是啥?”母亲问。“这是警钟,是‘护身符\'。”儿子说。“戴上它做人清醒,做事利索,妈!”“哎!每个妈都是孩子的守夜人,照你这样说妈就放心了。”母亲声音低咽。
三年后,母亲病逝,他用母亲的的遗照,请银匠在小警钟边刻上母亲慈祥的笑容。这样,他沿着母亲的目光,幸福地走完了一生。
在子女们为他收拾遗物时,见他书柜底层藏有一神秘的大纸箱,打开是一箱红彤彤的奖励、荣誉证书和一张祖母的遗照。遗照背后有他的手迹:妈妈,我一生没辜负您的微笑!
(三)除夕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一个除夕,她在小房间围着微火迷迷糊糊打盹。
家家户户燃放的炮竹此起彼伏,预示一年一度的传统新春佳节已经来到。又是一阵振耳发聩的噼噼啪啪声,显然是她儿子在门口放的。她醒来,料定饭菜煮好了。“走,到那边去!”媳妇到门边催促她,并用手指一个方向。她扶起拐杖沿着媳妇的指向,挪动不听使换的身子来到灶边烤火。
半晌,小房间那边幸福地响起碗筷碰击和满口生津咀嚼肉的声音。
她抱住自己枯瘦的膝盖,把头深深埋下来靠着,又神思恍惚地闭上眼睛。她已八十五岁,因长期饥饿,满脸脬肿,眼睛似一口枯井。在欢乐喜庆的春节,在这个偏远小山村,没人听见一位老人冰冻了的哭泣。
(四)别再抛弃
儿子七岁,患白血病,母亲极度痛心,不久辞世。
父亲背着儿子来到遥远的城市打工,一边拼命挣钱,一边为儿子治病,可微薄的收入哪够每天300元的住院开销。眼看儿子一天天消瘦,父亲心里拧出半桶泪水。有一天,父亲对儿子说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医院四处寻找并联系当地报纸、电视记者通过媒体公布寻人启事。
父亲回到家乡,无奈之际本想一走了之,但他还是日夜想念儿子,一周来他仿佛睡在刀刃上……忐忑之际,又踏着杳迢的路途悄然到医院旁的居民区打探消息。他见到了报纸、电视天天登载、滚动播放的消息,甚至严厉的道德指责。他用双手揉搓着因羞愧而发烫的脸颊,他持续的犹豫过了一天又一天,他已没有勇气面对全市所有人的谴责。
直到有一天,父亲蹑手蹑脚走进儿子的病房。“乖,爸来了”他说。儿子坐在床上,低着头,一动不动。怕儿子听不见,他又重复一次。儿子还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眼泪一个劲的簌簌掉下。深夜,儿子的手紧紧握着父亲的食指。父亲稍一抽出,他便从睡梦中惊醒,心有余悸的哭起来。
小小年纪,他知道,握紧那根指头,便找到了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