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 净土
大学校园里,学了整整四年的市场营销,走出了学校大门,我就加入了销售大军的行列。十多年来,摸打滚爬,练就了一副永久性的笑脸,不急不恼的性情。也厌烦了销售这种工作,讨厌了生意场上的明争暗斗。感到活得特别累,活的虚伪!在老公宣布他可以挑起一家生活的负担时,我就卸甲归田了。
心里感到百无聊赖,人失去了奋斗方向,就剩下了空前绝后的烦躁。我就幻想着找一方净土,安身立命。做什么呢?学校,可如今做教师的,要教师资格证。非师范类的要考取教师资格证,过程太漫长。再说,如今的教师也已经被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同化了。
记得儿子刚上二年级时,我接孩子刚回到家,孩子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咱家交警队有人吗?”我愣了一下,“什么交警队有人吗?”“我老师家亲戚家的车违章,被交警队扣了。在教室问谁家交警队有人,我就举手了。”儿子期待地看着我,我无奈地说,“等你爸下班,问问你爸爸吧。”就在我和老公准备拐弯抹角找关系时,老师和儿子一道来了家。一番寒暄,老师极力表扬了我家孩子。然后直奔主题,说他有个弟弟,单位倒闭下岗了。想让老公在单位给找份工作。老公当时只是一个水电队的一个队长。老公慌忙答应下来了。如今一个孩子,谁不希望巴结老师呢。
老师的弟弟到单位报到了,在老公手下做了一名水工。一般刚去只开700元工资,而老公张嘴就给他开了1000元。小伙子每天收拾的干干净净。安装管道,带技术性的活不会干,站着看。扛工具,嫌累,说太重了。清理下水道,说太脏了,自己早上刚穿的衬衣。你说谁愿意给他搭伴干活呢。下面的工人师傅,怨声载道。无奈老公一再给老工人们说,给自己个面子。等孩子刚升入四年级,孩子回来告诉我们班主任换了。我和老公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好庆祝了一番。第二天,老公就辞退了那个小伙子
老师尽力挖掘一切人际资源,我不反对,但却给我们造成了多少不便呀。老师的形象也在我们心里打了个折扣。
思前想后,我决定做个白衣天使,圆了儿时的梦想。为进入这块净土,我准备报个医学函授班。等我给老公讲了我的想法。老公哈哈一笑,那给你找个医院,上着班,函授学习着。我以为老公在开玩笑。什么也不不懂,怎么进医院?
饭桌上,老公给我介绍到,“这是A厂职工医院脑外科的李主任。”酒桌上,老一套,喝酒吃菜,废话一堆堆,黄段子一串串。熬到回家的路上,老公就眉飞色舞告诉我,“你明天到A厂职工医院脑外科上班吧。”
做梦一样,我就去了A厂职工医院脑外科了。穿起了白大褂,自己都感到怪的不能再怪了。来的太突然了,像做梦一样。
李主任集中起来给我们上培训课,我看看左右一块的大约要有二十个人左右。李主任说:“你们都是学医的,有刚毕业的,有毕业几年的。像量血压都会吧,普通降压药都有那些,都知道吧。我们是脑外科,血压高直接导致脑血栓,血脂稠会导致脑梗塞,冠心病。现在发病率很高,我们的任务就是到乡下,宣传普查。尽量把把病人动员到医院,进行检查。分成两组,每组隔一天下乡一次。第二天不下乡的一组,在医院接待你们前一天登记的病人。你们下去,就动员老年人,就准病号吧。告诉他们,登记后,第二天医院车来车接,负责送回。检查十三项,半常规收费一百八十元,现在国家补贴,只收三十元。但登记必须交三元的,发个上车卡。这样就有计划安排派车的大小。”
李主任拿出一个地图,计划好要去的村子。第一组就出发了。我分在第二组,估计李主任考虑到我有待进一步培训。果然,李主任给我单独授课,着重讲了怎么量血压,什么是高压,什么是低压。一般常用药。我天生聪慧,一点就到。呵呵,一天的培训,我感到自己真的是一个脑外科的医生了。
第二天,我心情甭提多好了,穿上白大褂,坐在印有120的白面包车上。看看连我算在内的十个同志,一个个表情木然。我是沟通能力特别强的那种人,书面语叫亲和力。我先买了十瓶矿泉水,每人发一瓶,推辞一番,都打开瓶盖,同时也打开了心扉。
旁边的一个胖姑娘告诉我,她叫赵丽,学的是中西医结合。在N市医院实习一年了。N市的市医院一个护士都要交六万,才能进医院。她实习费都交了一千八。一年了,只有来这个二流的医院。市里,除了市医院效益还可以,其他的二流医院效益都不好。其实说穿了,我们是拉病员,医院主要是卖药,美其名曰:曲线救国。
我诧异地看着大家。
“哎,你还准备学医呢。我们这几个都是学医的。”
“我学临床,”“我学西医”“我学针灸”
气氛一下子活跃了。
“有钱就行,学什么医学呀”
“张姐,没钱不行呀。”
“我们基本工资,才五百。拿的是提成费。来个病人,提一元,卖一盒药提两块。不过你放心,一个疗程是十盒。”
说笑中,车就开到了目的地。车停在了村口标志性很明显的地方,我们下去到村里普查。我们分头向不同的方向进攻。
我永久性的笑容派上了用场,不急不恼的性情也得到了发挥。积累的销售经验,情不自禁地发挥的淋漓尽致。我进门就喊,老的称大娘,年轻的叫大哥。李主任教的有限的知识,经过我的发挥,表现的恰到好处。
我煞有其事地摆弄着测压计
“哎,大哥!给老人去检查检查吧。才三十元,车接车送。你考虑一下,这儿到市里,一来回路费二十多元吧。这是国家补贴的,检查十三项呢。”我顺利登记了一个,交了三元的上车卡钱。
遇到迟疑的儿女,我就训斥,“三十多元,都不愿意给老人出?”又很顺利地登记了一个。
遇到只有老人时,我就唠家常。嘱咐老人多吃粗粮,心情开阔,健健康康就是福!
我几乎没有放空。
等到中午在村口集中时,互相询问成绩。我说,“十八个。”一片诧异惊叹声,我也没太在意,初来乍到,也不好意思询问大家的成绩。
回到医院,李主任满脸笑容迎接我们。我交上登记表,李主任眼睛都直了,“什么,你一个人十八个上车卡?”我一脸迷茫,才发现大家都是一个,两个,最多发出了三个上车卡。
下班前开会时,李主任开始讲话:
我们是二流医院,以药养医是国家允许的。我们主要卖的药有,脑复康颗粒、脑血通、冠心病颗粒、降脂灵,降压平。明天,你们接待你们的病员,因为他们信任你们。我们有老专家坐诊,下诊断书。你们是招呼病员。鼓动购买所开的药。诊断书下后,你们安排他们去会议室休息。专家开诊断书,肯定会放过几个的,诊断书写成健康的,然后你们要大声惊叹,“哎,你是正常的,健康的!”看到写严重的你们要愁眉苦脸地叹息,劝他们趁早看病。尽量,坐到他们中间,防止他们议论。送他们回家目的,是送药。因为一个疗程药,五百多元,肯定没带够钱。病人送回家,带上药,把钱带回来。如果病人嫌十盒多,五盒也行,酌情处理。提成是病人回家后就发给你们。
第二天,我忙碌了一天,虽然别人也帮忙,但明显不热情。晚上我也就顺利地拿到了八十元的提成。我请大家搓了一顿。同志们各怀心态去赴宴,大家要我传授经验。其实说来说去还是销售经验,不过我们所做的还是销售,现在销售的是服务。
三天下来,主任对我大加表扬。原来,我来之前每天平均病员才九个。这三天,我一个人每天平均十六个。看来是人员的工作能力不行啊!李主任感叹到。其实后两天,我就学会笼络同志们了,每天都分出去几个病员呢。
然而,第三天送病人回家,兼职送药时,我心情一下子灰暗下来了。那个大妈泪流满面告诉我老专家告知她,冠心病严重,脑血管堵塞。可家里老伴刚走,老伴欠的账还没还清。不忍心给儿子添麻烦。另一个大娘,被我送回家,家里土炕,土地上坑坑洼洼。老人家翻箱倒柜给我找吃的,告诉我,等家里把牛卖了,再找我买药。
回到家,我怎么也找不到高兴的感觉。心里堵得慌,我利用了老人们的信任。那我来的目的呢。心目中纯洁的白衣天使,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净土在哪里呢。
第四天,我没有了工作热情,怎么也提不起劲。我辞了工作,给李主任告别。李主任一脸诧异,给你涨工资行吗?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我说,我不适应这份工作。李主任再三挽留,说,累了可以回家休息几天,随时来。随时欢迎!
我拍拍赵丽的肩头,坚定地说,生活困难了,找大姐!我也曾经困难过。
夜里,躺在床上,我给老公叙述了医院的工作情况,讲述了我的愧疚,描述了农村老人的贫困。老公陷入了深思。
第二天早上,老公告诉我,带上赵丽,到市医药公司批一批降压药,降脂药。给几位确诊的有高血脂,高血压贫困老人送去。
虽然这次我没有穿白大褂,但老人们还是认出了我。我在老人们的眼里看到了感激。
回家的路上,我深情地看着老公。老公调侃道,“还寻找人生一块净土,安身立命吗?”老公是个商人,成功的商人。但我一直认为商人惟利是图。但老公各项捐款都是积极的,赞助贫困大学生,捐款灾区。老公都尽最大努力了。
我调皮的一笑,“不找了,已经找到了这方净土!只是我没发现。我握在手里的就是一方无可伦比的净土!”我明白了,不管在哪个行业,只要心存善念,心里就永远会有一方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