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王佳平杯”征文】爱无声,情难舍(散文)
有一种爱在无声无息间,已然深种;有一种情在不言不语里,融入血脉;有一种回报,在微小的细节里,在凝望的目光里,续写成诗。
——题记
七月的夏季,湖畔的荷花正开得旖旎,白的如玉,粉的似霞,红的胜烟,多数时候,这该是个美丽的季节。中午时,阳光已经火热地炙烤着大地,然而一个电话却把我从热浪中推了出来,弟弟打来电话说父亲生病了,要住院,说是食道癌。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又问了他一次,得到他的回复之后,我还是不敢相信,就又赶快给哥哥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哥哥的话再次打消了我的疑虑,而且让我的心揪得更紧了,说是病已经到了中晚期。天啊!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子的呢?父亲患癌症要住院了……这一晴天霹雳,倾刻之间把我推到了冰冷的雪地,我楞是浑身颤抖,一时间似有东西堵塞了喉头,忍不住酸涩,一行泪水悄然滑落了下来。
一直以来,父亲的身体是很好很健康的,他平时很少生病,顶多是感冒打个针而已,然而没想到这晴空飞信,来得太突然了,让人猝不及防,也惊得目瞪口呆。父亲人那么好,该安享晚年才是呢。这样想着想着,我的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那如烟的往事,又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一、雪语
三十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曾为军人后来是村干部的生父患急病突然离世,留给我的是一片洁白冰冷的世界。望着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一旁懵懂的弟弟,还有全村人的叹息,我好想,如果可能,我情愿代替父亲躺下,让他继续他未完的事业,照顾好母亲和弟弟,给乡亲们带来更多的机遇和帮助。这突如其来的别离,太痛了,我觉得父亲真狠心,怎么舍得撇下我们母女呢?他不知道,把这伤痛留给年幼的孩子,那该是多么残忍的事吗?纵使再悲痛,生活还得继续,直到后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进我们的生活,成了我们的继父,从此我的伤痛在雪花的飘舞下,也渐渐减轻,我世界里的积雪,也慢慢消融。
继父来了之后,像亲生的一样,承担着父亲应有的责任。从那以后,我就把继父当成了亲生父亲,并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他,回报他的养育之恩。记得前几年我回老家,和母亲聊天时,她红着眼圈说:“妮儿,要是以后我走在你叔前边的话,你可要好好待他呀。”我含泪点点头,总觉得以后的时间还多着呢,父亲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时光匆匆,岁月无影。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我们早就成家了,而还没有享上福的父亲,仍然在老家的田里劳作着,不曾停息。我大学毕业后,在郑州、南京漂泊过一段时间,最后在兰州生活。有了孩子之后,不像以前那么自由了,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由以前的半年或一年一次,到后来两三年一次,再到现在,六年多了因各种原因还没有回去。
对父亲的感恩虽然时时于胸,但是离得太远,不能身前尽孝,心里总是觉得有些遗憾。由于没有基础,一切都靠自己打拼,我们经济上也不宽裕,对于父母,物质上的回报也很是有限,真是心有余力不足。面对困境,好多时候,他们总是给予鼓励和宽慰,让我们重拾信心,走出曾经的泥沼。面对这一切,我不知道如何回报是好,只知道,我哪怕付出一生,也报答不完他们的疼爱之情,更报答不完父亲的养育之恩。
在似水流年里,总想着时间还早,等着自己条件再好了,可以荣归故里,给父母争光。可是时光总是这样不等人,还没等到那时候,父母却已经老了,再也不是从前年轻时的模样了。虽然许多回我曾经在梦中,回到那日思夜想的地方,可是现实中动身一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工作、孩子、家庭总是繁事缠身,只能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欢愉。父母年龄越来越大了,真是见一面少一面,这还能见几面呢?想想心里很不是滋味。
二、期许
晚上,给哥哥打电话,他说医生让父亲去南阳看,可是母亲想让父亲去林州治疗,因为那里的医疗水平相对较高,邻村好几个病人都是在那里做的手术治疗好的。他们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去林州,并打听到了主治医生的电话,已在电话上给医生大概说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前预约。第二天,父亲他们坐上车之后,我要来了医生的电话,先把父亲的资料发短信过去,以便先预约排队,没想到人家赵医生还真是少见的负责和热心,下午竟然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是快下班了,让我们赶快把检查单拿给他看一下。我听后,心里头暖暖的,很是感激。
接下来,在父亲接受检查的几天里,我赶快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好,8月2日晚上,带着孩子急急地坐上了发往郑州的列车。3日上午快中午时,弟弟打电话过来说,父亲已经做过手术了,很成功,过一会儿就出来了。那时候,我的心在紧张之余很是有些欣慰,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心里充满了无限感激,觉得自己的祈愿已经初步完成了,觉得这真是上天的眷顾。本来想着早些回去,没想到适逢大雨滂沱,列车中途停行,在路上耽搁了八九个小时,4日零晨才抵达郑州。儿子和女儿都很懂事,听说外公病了,他们非要和我一起去医院看望外公。儿子还说,外公要是看到我们,心里肯定高兴,这样说不定病就会好得快些。我听了之后,很是欣慰,但是怕顾不上照顾孩子,也怕孩子去了分心而照顾不好父亲,就把儿子和女儿放到他们姑姑家,便匆匆地赶往林州。
一路上,车飞速前行,蓝天白云不停地向身后移动,高大的树木,也成了过眼之景。路过郑州黄河风情线时,没想到几年不见,河岸越变越宽,河面却愈发的窄了,只见浅浅的河中央,已有几处浅滩外露,形成了美丽的江心小岛。看着这情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曾经那么雄丽的黄河母亲,现在也一如我们的父母一样,都经不住时间的光晕,都输给了光阴的年轮。
下午两点多,我便到了医院门口,哥哥到楼下接我。当我们一起来到五楼的病房时,只见昏迷中的父亲,半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好几个管子,脖子上挂着一条红红的带子,带子底端连着一个圆形的导流管容器。看到我来了,他心灵感应一般,睁开眼睛,我见状赶快小声和父亲打了招呼,他点头示意明白了。听母亲说父亲手术前后,一直不停地念叨呢,说女儿怎么还没回来呢?是不是快到了呀?我心里想,父亲或许是担心他万一有意外,怕见不到我吧。人呀,就是这么脆弱,总是病了的时候,渴望见到自己的亲人,觉得只要有亲人在身边,一切都变得明媚和温暖。
小时候,父亲给我当过引航的路灯,照耀着我成长的足迹和前程。现在,就让我当父亲心中那盏黄色的长明灯吧,希望点亮他心中的信念,照亮他生命的奇迹。
三、暖忆
在医院的日子,总是难熬,看着病痛中的父亲,心里就觉得更是煎熬。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褥,雪白的瓶子,把我的心也映得雪白雪白。手术后头两天,是最关键的时刻,身边至少要有两个人时时看着,一刻不能离开,免得病人一不小心碰到管子。之前是母亲、哥哥、弟弟和表弟他们四人在轮流看护,我去了之后,第二天一早表弟就回去了。后来我们几个分两班轮流,白天基本不休息,多数是晚上十点睡到两点,或者两点睡到六点,每天也就休息四五个小时,几天下来,都熬得头疼头晕呢。
前三天,父亲一直没有进食,全靠液体维持。五号中午,听到外面走廊上卖卤面的声音,仿佛一种久违的乡音萦绕心间,心里很是惊喜。我和母亲打了两份卤面条,父亲看着我们吃得香甜的样子,他强撑着身体,问味道怎么样?我知道父亲的心思,他知道我喜欢吃卤面,以前每次我回去,他总是亲自下厨蒸卤面,我们一家人都吃得很开心。今天的卤面虽然不是他亲手做的,但是里面同样寄托了他无限浓浓的爱。
父亲本来身体还不错,没想到在手术之前一个月他被车子撞倒了,头上和手上缝了好几针,挂了差不多半个月的盐水才刚好,谁承想却又查出来患了重病。由于受亏身体虚弱,加上腰背部一尺多长的刀口,父亲说话的气息很弱,咳都咳不出来,而医生一再嘱托要多咳。由于没有力气咳,肺部没有张开,气和痰排不出来,父亲身体不停地发热,每隔半个小时我们就要帮他擦一下前胸和后背,利用物理降温。输的营养液普力高和瑞代,每隔两个小时,就要用针管打一次水,以便稀释,要不然太稠了不好消化。就这样不停地忙着,谁知道烧还没退,他却受凉了,又开始腹泻了,平时那么好强的父亲,被折磨得只剩皮包骨头了,看了让人很是心疼。
白天还好些,谁知道那天晚上,他竟然拉了有十来回。哥哥和弟弟,不停地忙上忙下,累得精疲力竭,本来晒得黝黑的脸庞更黑更瘦了。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竟然忍不住哭了起来。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父亲哭,他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伤心和难过,满脸的泪水,仿佛开了花一般,不停飞溅。不明就理的我们不知道咋回事,还好生安慰他,让他放宽心治病,啥也别想……谁知道,我们越说他哭得越厉害了。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是心疼我们,尤其是心疼我哥哥,这些天,照顾父亲的活,几乎都是哥哥弄的。他跑前跑后,忙着办理需要的各种手续,一天只睡上两三个小时,不是在父亲的床边铺上地垫,就是睡在走廊的长凳上,并不去开好的房间里休息,吃不好睡不好,几天下来,他不仅瘦了一圈,而且胃还一直疼,要不时地吃药。弟弟呢,也不例外,他一直头疼不已,中间还感冒发烧了,即便这样,他吃了感冒药睡一觉好些之后,还是继续照顾父亲,期间他一直服用止疼药忍耐着。我除了头有些晕,腿膝盖吹空调后有些疼痛之外还好,一直担心六十多岁的母亲吃不消呢。谁知道没两天,母亲熬得终于病倒了,身上腋下起了两片红疙瘩,间或几个透明的小水泡,经查说是“飞龙缠”,需要挂几天水,外加涂抹阿昔洛韦软膏。
这可如何是好呢?父亲还需要人照顾,而母亲又病了,医生一再交待,要吃好睡好,别太累了,不能再照顾病人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要不然怕落下疼痛的后遗症。即便医生再三叮嘱,可是一看到父亲受折磨的样子,母亲就忘了自己也是病人,强忍着疼痛去照顾父亲。
父亲被折腾得一夜没睡,眼神很是涣散,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手不停地在空中抓来抓去,我们都很是担心,生恐他有什么意外。信教的母亲顾不得自己的病痛,天天为父亲祈祷,那天晚上,母亲又跪在地上,很虔城地祷告了一番,期盼奇迹发生。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赶快去病房看父亲,只见父亲还在睡梦中,很安详地做着梦。听哥哥说他晚上睡得很好,没有再拉肚子。听他这么说,我们的心总算放到肚里了,心里也难免对上帝更加地仰望和膜拜了。
坐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他安然熟睡的样子,我的目光停在了他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脸上。这是我三十年来,第一次仔细地端详他,我要好好看清父亲,把他刻在我的记忆里,因为我怕,这是我今生仅有也是难得的一次机会。我把以前的一幕幕又重新回放了一遍,我要把父亲的疼爱串成一串珠链,系在他的项间,保佑他一生平安!
时光哟,你能否走慢些呢?让我好好陪陪父亲吧,我在记忆中尽情地搜索父亲的模样,可是任凭我搜寻了所有的角落,我和父亲之间还是差了十年的未面时间,我好想找个接点,把这十年连到一起,让我踩着时光的足迹,把这中间缺席的十年补回来可好?记忆中五十多岁的父亲,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七十来岁的老人了呢?父亲那墨染的黑发去哪儿了,那平平地额头怎么就成了菊花展?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父亲养我们长大,我却没有陪着他变老,这种伤,这种痛,这种缺席的陪伴,可否有挽回的机会呢?就让我把这十年揉进短短十天里吧,我要在这十来天里,把缺下的补回来,重温父亲慢慢变老的过程……
几天后,看着父亲的一举一动,渐渐好转,我们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同病房的大哥得知我们的身世后,不住地夸赞我们,夸哥哥和弟弟是孝子,夸母亲对父亲真好,还夸父亲真有福气,连临床的伯父也投来了羡慕的目光。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温暖和自豪。
父亲在自己的坚强意志下,终于战胜了病魔,虽然他身子很是虚弱,可是他非要坚持下床锻炼走动,有时候甚至还不让我们搀扶,一个人颤颤歪歪地慢慢向前挪动。在同时做手术的几个人中,他是最先取管,第一个拆线,恢复得最好的病人,我想这也许和我们的关爱有关吧,爱是病人康复最好的良药。
在父亲差不多康复,快要出院时,挂了几天水的母亲,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水泡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在疼痛难忍,不得已情况下,弟弟领着她先回家治疗了。
两天后,父亲顺利地出院,母亲的病也有了好转,我们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此时的天格外的蓝,一抹白云轻轻挂在天边,写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四、情迷
在父亲住院的日子里,我们天涯文学社团的秀水姐姐听闻之后,还专程来医院看了父亲,后来她和惠芳姐姐、文丽姐姐又一起来了一次,父亲很是感动,感激之情一直满满的挂在脸上,却又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
让我感动的还有沁香老师和师父潇男,两位老师在得知了父亲的病情之后,不时的关心问候,还热心地让我带父亲去上海治病,师父说如果去上海的话,他会尽力帮忙。那一刻,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在网上得遇恩师,已然是幸运,而今天面对亲人的病痛时,老师们给予的关怀,更是雪中送炭的温暖,让人一生缱绻。沁香老师于我有知遇之恩,而师父对我有收徒之恩,他们一直无私地指点帮助我们,教我们写文和做人,这恩情没齿难忘,铭记于胸。秀水姐姐、馨儿姐姐、雪儿姐姐、薇儿姐姐、蓝儿姐姐、妙琴姐姐等姐妹们的问候和祝福,令我心底充满着无限的温暖,非常感谢你们。
还有之前父亲生日那天,我在自己的QQ空间说说里,为父亲祈了福,那么多朋友的祝福,也是我父亲手术成功的护身符,衷心地感谢大家,愿你们一生幸福!
多少年了,父亲一直默默地关爱着我们,他从来没有说过爱我们的话,却做了许多爱我们的事情。我们也从来没有给父亲说过爱他的话,甚至都没有回报多少,不过,却在他最需要我们的时候,不顾一切,倾尽全力。为了父亲的健康和生命,我们愿意用自己的健康,甚至是生命去换,并且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我们和父亲之间虽然没有血缘,但是却有着浓浓的亲情,这情像夜空里的星星,总是会在黑夜或孤单时,给我们一丝光亮和希望,也给我们一丝温暖和希冀。让我们在闪烁的星光里前行,让我们知道,星途并不会孤寂,而是有父母或子女坚强的后盾,倾力的支持。这才是人间最美的爱,这才是天空最艳的霞,这才是八月开在心间最美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