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扫一世清爽
明代朱用纯《朱子家训》开篇就说:“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
小时候,家里没有光滑的瓷地砖,没有豪华的木地板,地面都是黄土夯成的,不可避免就有尘土。生火做饭,没有电没有天然气,烧的是柴草,怎么可能没有草芥?
母亲每天做完早饭,第一件事,就是用葫芦瓢舀一瓢清水,用炊帚蘸着,将地面洒上适量的水,然后用笤帚将屋里屋外打扫一番——这就是“洒扫”吧。
之后,用抹布将桌子、杌子、锅台擦拭一遍。父亲则抡起扫帚,把院子甚至大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至今,母亲的屋子总是干净如新,父亲的院子永远绝无草芥。
什么是清晨?早晨与清晨有什么区别?我想,“早”只是个时间问题,这“清”字,应该有“清净”“清凉”“清纯”“清爽”之意,应该是个环境问题。
经过一夜的沉淀,昨日的尘埃已经落定,今日的太阳已经东升。有一个清新的开始,才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束。如若,你在迷蒙中醒来,又在迷蒙中走出家门,那可想而知,你的眼前会是怎样的路程,日落你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母亲说,早晨有个好心情比什么都重要。我想,洒扫庭除,就是“行乎其外,入乎其内”,用清爽的环境影响我们的内心。
耳濡目染,言传身教,久而久之,我也不时地洒扫庭院,让爹娘高兴一下。
可惜,每次扫完,当我有点得意洋洋的时候,母亲悄没声地拿起笤帚,一通清扫。真奇怪了啊,在我眼里已经够干净了的地面,母亲竟然能扫出那么多的渣滓。我只能伸伸舌头,摇摇头。
也许,这并不是功夫劲儿,应该是仔细劲儿,耐心劲儿。母亲这一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事情,但是屋里屋外,炕上炕下,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凡是到我家的人,夸奖最多的就是“真干净”。母亲没读过什么书,可她懂得“洒扫以待宾客”的道理,或许是与生俱来的秉性,或许是耳濡目染的习惯。
生活,可以清贫,但不可以随便。人生,可以简单,不可以不整洁。
每年大年二十七,母亲都要我大扫除,屋里屋外必须拾掇一番。门窗玻璃必须擦得没有一丝灰尘。有时我也偷懒,母亲大人可是眼睛里不容沙子,立马就发现了:“不行,重擦。”
天棚上一串一串的灰条,有些人家懒得打扫,竟然说那是“钱串”,不能扫除。母亲不屑地说:“我就不信,难道皇帝的房子里都有这玩意儿?懒人总是有借口。”
有一次,擦天棚上的灯泡。我用抹布将灯泡顶部擦了一下,就宣告结束。母亲抬头一看:“重擦,不然你拧下来我擦。”
看母亲不容分说的口气和皱着的眉头,我只好拧下来,认认真真擦了,当晚上灯亮了,母亲说:“你看,这样,你不觉得眼前亮堂吗?眼前亮堂了,心里也就亮堂了。”
现在,即使在农村,至少也是水泥地面。洒水,似乎不必了,但扫,还是需要的。而拖地板,则是新生事物,母亲也让我买了拖把,只要地面脏了,老人家就拖。
若果说,“黎明即起”是自律,“内外整洁”可谓自爱,那么,“洒扫庭除”就是自清。
清晨,把被你蹂躏了一夜的床单抚平,将给你温暖的被子叠整,拉开窗帘,第一缕阳光洒在整洁如初的床上,你不感到温馨?
当你把昨晚的落蕊捏到花盆里的时候,当你将昨日的尘埃扫进簸箕里的时候,当你把满脸的疲惫洗进脸盆的时候,你必将拥有一个清凉的世界。
我爱母亲,我爱母亲整洁的家。我也要“洒扫庭除”,像母亲一样拥有一世的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