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秋之恋征文】 秋虫小记(散文)
【蝈蝈记】
壹记:蝈蝈,雄性,别名聒聒、蟊斯、山蝈蝈,寿仅两月余。
我与蝈蝈的相识,是在蝈蝈贩子的担笼上。那是一个近一人高的担笼,上面扎满了一个一个的小笼子,那笼子是用竹皮儿编的,拳头般大小,满布着小孔,蝈蝈就是囚在那个里面。贩子挑着这担儿满城里转悠,大街小巷地走,嘴里时不时吆喝着:“蝈蝈儿,蝈蝈!”其实,他喊不喊,蝈蝈都在叫,那两担笼的蝈蝈叫起来,比他的喊声要响亮,要传得更远,要诱人得多。那担笼的后面总是跟着一群孩子,都学着贩子的吆喝声紧随着。
贩子总将担笼放在学校门外的街角里,我正是在下学的时候被这声音所吸引,挤进了人群,隔着笼子往里看。我好奇这些小虫儿,圆圆的头,带着两个须眉,不停地在煽动,那两个又细又长的腿总是弯曲着,上面还带着小刺,浑身土土的绿,长满了奇怪的花纹,一叫起来,背上的翼就翘得老高,不住地震动着。一只叫了,另一只也叫,整个担笼就像一个音箱,“蝈蝈蝈”地叫个不停。
我心动了,要买一只回去,挑了半天,选中一只翠绿又不停叫的,记得好像是几分钱一个。我提着蝈蝈一路小跑到家,母亲嫌它吵,就把它挂在门外的小树上。从那天起,我写字看书吃饭都是坐在那棵树下,时不时便捏一段青葱塞在笼中的小孔里,可我怎么就看不到它吃。
一连几天,它就这么不吃不叫,蔫呼呼地像害了病,我真为它担心起来。一天中午,刚刚躺到床上午休,忽然窗外传来了蝈蝈的叫声,我一骨碌翻起跑到树下,站定细瞧,它又不叫了。待了许久,它沉默不语,我困了又去睡,即刻间它又叫了,我想它是怕人,就不再去看它。自那天起,它一直就有了叫声,我天天喂它嫩葱叶儿,它也不再避我,老是捡着鲜叶儿抢着吃,食量好像天天见长。
听惯了蝈蝈的叫声,突然一天安静下来,倒觉得奇怪,就连父亲也恋上了这蝈蝈的叫声。一天中午正吃饭,父亲突然让我去看一下,蝈蝈怎么没了声音,我这才想起早上忘了喂它,便捏着葱叶跑出去,笼里的叶儿已经蔫软了,像一张薄纸挂在那里,蝈蝈也变得无精打采,我忙将葱叶插去,它竟像疯了一样,抓住叶儿死命地嚼起。
这虫儿好像通了灵性,只要看到我,就不停地在笼里跳,我真想放它出来在手中怃摸它,可这笼子是编死的,没有出口,我奇怪这蝈蝈是怎么放进去的?很长时间我都想不通,感觉蝈蝈是被锁在“牢笼”里,怪可怜的。
天渐渐变冷,蝈蝈也开始叫得少了,怕它受冻,我就把它挂在屋里。一天夜里,我睡得正香,忽儿就听到蝈蝈在叫,我想那一定是个梦,梦到家里到处都挂着小笼,都有蝈蝈在叫,兴奋得我喊着便醒了,原来真是个梦。正当我背起书包要走,却听到母亲在嚷嚷:“你那个蝈蝈昨夜叫得不停,吵死人了。”我来不及想就去了学校。
放学回来的路上,突然记起母亲的话,便觉得奇怪,我明明是做的梦,怎么蝈蝈真的就叫了?一进门,我就直奔蝈蝈,手里捏着葱叶,正要往里塞,却发现那蝈蝈不动,我摇了一下笼子,蝈蝈躺倒了,却像站着一样,我拿去让母亲看,她说已死了,怪不得叫了一夜,原来它在为自己绝唱呢。
我难过了好多天,也想不明白,那一夜蝈蝈究竟是怎么了?真是为自己唱歌吗?那歌一定很痛苦,一定是流着泪的。我不知道把这蝈蝈该怎么办,父亲帮我把笼子剪开,将那蝈蝈的死尸放在家中的一盆假山上,我常常盯着那只不再叫的蝈蝈发呆。一次家中来了亲戚,一个孩子悄悄拿走了它,从此我就再也没有了蝈蝈。
母亲知道我的心思,来年八月十五那天忽然给我了一只蝈蝈样子的香苞,那香苞做得惟妙惟肖,长长的须眉直愣愣地翘着,那弯曲的腿上居然也有小刺,我喜欢得不得了,一直将它珍藏至今。把它放在了客厅里敬着的小须弥的光头上,做为我的永久记忆。
【蛐蛐记】
贰记:蛐蛐,雄性,别名:促织、夜鸣虫,寿为夏末至来年春。
我与蛐蛐的交往,依然是在小学。那时读书不难,作业在课堂上就做完了,回家无事可干,于是便与小朋友玩洋片、打弹球、滚铁环。到了夏末秋初,到处都是蛐蛐的叫声,引动得我们夜夜翻砖搬瓦,就想捉只能叫能斗的好蛐蛐。
好蛐蛐就是来之不易,得四处去听,辨别是哪一种蛐蛐的声音,哪一种声音的蛐蛐大个头。所去的地方,大多是些荒草堆、砖瓦杂草丛生处。那时的城市这种地方很多,蛐蛐就爱在这里呆。我拿着手电筒,带着提早叠好的纸筒,顺着蛐蛐的叫声细心寻找着。
那家伙很鬼的,听到脚步便不吱声,我就静静等待,不敢弄出响动,老大半天它才开始叫。我轻轻地翻动着砖头,常常搞不好,砖还捏在手里,它便“噌”一闪,再也找不到了。最好捉的,是在草丛或砖缝里筑了洞的,用光照着它,那个脑袋就亮亮地闪光,用竹楣儿逗它,它便一抖一抖地示威,有时还叫上几声,逗急了它便撵着草楣儿往外走,我就赶紧将纸筒儿张开静候洞口,它一急便直接跳出入得筒去。
我高兴得要死,小心翼翼地捏好它,跑回家中放它到蛐蛐罐里。那罐是我用好蛐蛐换来的,陶质的,盖儿上有几朵雕花,有小孔。罐里有一个小过庭,像个亭子,这捉着的蛐蛐立即就进了过庭。我照样喂它辣椒、红石榴籽,它毫不客气,直奔那食物就咬,我就喜欢这有胆量的蛐蛐。
我让它格斗过几次,没有输场,竟然一次将一个大个儿的后腿咬掉,气得那个同学好多天不与我说话。我却越来越喜欢这个家伙了,天天给它换新鲜的辣椒吃,它吃饱了便响亮地叫个不停。我想这蛐蛐一定是个上品,便想起了那位养蛐蛐的老爷,就抱着罐儿又去找他识别。
走了两站路,还在那棵古槐树下,还是那个牛毛毡的棚儿,蛐蛐老爷看了,眉间就透出了欢喜,他让他的三号将与我的蛐蛐斗,两个回合下来,那个大我一半的家伙竟被咬出了罐外,我高兴极了。蛐蛐老爷眼巴巴地看着我抱起了罐儿,说:“你养不好它,放在这里我替你养也行,再给你换个好罐子。”我没听,笑笑就走了,老远了,看那老爷还在对我笑。
又养过半月,不知怎的,那蛐蛐就不好好吃,也不大爱叫了。我有些纳闷,更有些担心,怕真养不好,蛐蛐会死的,就想到蛐蛐老爷的话,让他代养着,还能落个蛐蛐罐。
第二天下午,我便抱着蛐蛐去了,快走近那棵老槐树时,就感觉有些异样,那棵树好像变小了,怎么不见了毛毡房,树身有些烧焦样,我忙打听路人,才知道在前日大暴雨中雷电击中了这棵古树,而蛐蛐老爷为了守护他的蛐蛐被雷电击亡,死时怀里还抱着蛐蛐罐儿。这个消息让我很震惊,也很悲恸,好多天我都在想着蛐蛐老爷的样子,那长长的寿眉一跳一跳地在抖动。
我把那只蛐蛐一直好生养护着,就像蛐蛐老爷让我代养着他的蛐蛐一样,整整一个冬天,它都没有停止叫声,很欢快的样子。就在开春后的一天,我去给它喂食,发现它一动不动立在那里,结束了它的生命。在那几天里,我的心很疼。这个生命的失去,总让我联想到那个蛐蛐老爷,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就永远留下了一道伤痕。从那时起,我就不再养蛐蛐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