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八月征文】祖场(散文)
一般住在城里的人不大明白,大部分住在农村里的人都知道:祖场,就是祖祖辈辈居住的场所。
我从小就生活在农村,在我生平有几桩往事不能忘记:祖父兄弟三个,排行老二。堂三伯住在我家左边,门向是西南向。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大林,一个叫小林;堂二叔住在我家右边,也是两个儿子:一个叫大兵,一个叫小兵;我家在堂三伯与堂二叔中间,都是西南走向,我叫大文,弟弟叫小文。从我记事时起,就没有看到过大爷,三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在我记忆里只有一点模糊的影子。堂二伯与堂三伯共有四间祖场。关于堂大伯我没有看到过他,因为兄弟姐妹多的缘故吧,听说去江心洲的一个地方定住了。堂二叔也是四间祖场,堂大叔年轻时因意外事故过早地去世了;我家也是四间祖场,父亲是独子。当时在祖父这一辈,每家祖场都是左右约有十七米,前后进深约有十八米,而且前后都有河。
堂二伯与堂三伯兄弟俩向左过去七米,连同原先的祖场,俩兄弟分别盖了三间房,可盖好后,堂三伯与我家之间就没有了空隙,每次去屋后都要经过堂屋,记得那时,屋后都有两间小小的厢房,一间作为伙房,一间养猪养羊等,在厢房的右角上,靠在界址处有个茅厕,每次挑大粪,出猪灰羊灰等都要从堂屋经过,那是多么的不便,堂三伯就与我的祖父还有父亲说:看在家里兄弟份上,能不能向右让一点。祖父看在都是同根生,能说什么呢,就让出了半米,在我家盖房时又让出了半米,这样中间走廊将有一米,大家都能走。
堂二叔家也是盖的三间,在我家右边紧靠界扯砌的墙,没有留一点空隙,我就不明白,堂三伯与堂二叔家当初盖房为什么都要紧靠我家,一家可向左一点,一家可向右一点,可偏偏不给我家留一点空隙呢?大家可都是一家人。那时我看到兄弟之间在界址上,从前到后都栽了许多树,还夹了栅栏,在前后河边也栽植了许多树,也许是为了防止河水雨水冲埸河坎,而相邻之间栽树夹了栅栏是为何,也许是邻里之间,兄弟之间互不干涉,防止双方之间谁占有谁的地皮。就这样,大家之间到也相安无事。
一年,两年,十几年过去了,那些树也都已长大,而那之间的走廊却变小了,树上的枝丫却互相伸向各自的祖场上空,谁家也不说什么,面上都互相友好着,但心里都有自己的数,谁也不让谁。在我长大懂事时,祖父,父亲告诉我,哪一棵树是我家的,哪一棵是他自己亲自栽种的,我深深知道,祖辈之间内心世界的矛盾,还不就是那一点界址,那一点祖场。
八十年代,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原来村组的那个大晒场就不需要了。到我们这一代的人也都已长大。堂二伯家三个儿子:分别叫大根,二根,小根。大儿子大根与二儿子二根在村组的晒场上盖了三间楼房,三儿子小根与父母还住在老祖场;堂三伯家的二儿子小林也在晒场上盖了三间楼房,大儿子大林还住在老祖场上;堂二叔家重新翻建了四间楼房,并在前面的菜地上紧靠我家界址边盖了两间平房;我家也翻建了四间楼房,并与堂二叔平房并排盖了两间平房。
八十年代中期,大林,大根结婚了,我也娶了老婆,堂二叔家的大兵也找了对象。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向前发展,我们这个村组的人员越来越多,经村上研究决定,上级批准后,扩建一个新村组,一般从外面回来的,还有兄弟多的,在开会征求意见时都要求出拆到新村组,建造新家园。堂二伯家的大儿子大根与三儿子小根,村上同意他们的要求到新村组;堂三伯家的大林还有堂二叔家的大兵村上同意他们的要求到新村组;我家兄弟两个也要求一个出拆到新村组,但村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没有同意,说是将大林出拆后的老祖场给我家,并征求我家意见,我对此也无所谓,因为此时我为了孩子到镇上上学,已经在那里买了房,其实在我心中早有想法,也不愿像祖辈们一样,相互之间有什么可争长争短的呢。我也曾经在书上看到许多邻里之间为界址的文章,尤其是那句名人所言:千里来书只为墙, 让他三尺又何妨? 万里长城今犹在, 不见当年秦始皇。
我还清楚记得:村领导说:在大林与堂二伯家小根到新祖场盖房动工之前,必须将老屋拆除,大林家的三间老祖场要让出来给我家。可是,直到大林到新祖场开工时,那老屋也没有拆除。
有一天,我在外有事,老婆找我回家,也许是村上找了大林关于拆迁的事,大林一家人与堂二叔他们到我家与我的祖父母还有父母商议,说是等房子盖好后再来拆除老屋,当我到家时,他们都在那里,见到我说是长辈们都同意了,问我有什么想法。我知道他们的用意,我也清楚他们的为人,就笑着说:只要村领导同意,我会服从上面的安排,至于你们拆与不拆,我也没有权利让你们怎么样。谁知道结果,村领导主持公道,一定要让拆除了才行,现在动工也要停下来。也许就因为此事,他们深深地从内心恨我,有些对我不平,他们也想不到我不是如长辈们那样软弱可欺。在临拆走前,小林还用拖拉机在那个老祖场上深挖泥土,拉走一车又一车,整个祖场如同一个河塘一样,其实这与他小林也没有多大关系,为什么要如此呢,我至今想起,感到心寒与可笑。兄弟之间,人与人之间,感情在哪里,我认识到一个人的心,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我知道,吃亏也是福的道理。等他们全部清理完毕,我请人拉土将门前的小河填了部分,这样门前一条路也宽大一些,人们从这里也好走,方便了别人也方便了自己,我又请人拉土填好那个被小林搞得不成样的老祖场,整理好后,紧靠大房与大屋并排盖了两间厢房,连同原先的厢房砌了围墙。
然而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正当我们生活得较安定的时候,二零零叁年,镇上招商引资,开始了搞小城镇建设,也不知是谁看上了这里的土地,要求我们这里居住的六七户人家拆迁,说这是上面的规划,不准任何人,哪一户违反。集体是集体,个体是个体,个体必须服从集体,我们又能说什么呢,当然,该补偿的也得到了应有的补偿。以前要求要新祖场的,而早已有了新祖场的人家,心里自然有些后悔莫及。这让我更加明白:争是不争,而不争才是争的道理。
居住了几百年的老祖场就这样被征用了,永远离开了那里的土地。我与弟弟小文还有小兵都分得了各四间的新祖场,大家都盖上了新楼,砌了围墙,门前浇了路,中间界址都有走廊,再也不会有前辈们以前为界址的争执。
又十多年过去了,大根在新城区买了房;大林在市里买了房。长辈们去世的已去,年老的已老,而我们兄弟们一年到头也很少看到,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上班的上班,经商的经商,办企业的办企业。我想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各奔东西,也不知分散到何方。我们的后代也许与城里人一般,再也不知道祖场是什么,也没有了界址之纷争。虽然我知道哆哆嗦嗦说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但在我的梦里经常梦到那个老祖场,让我向那最终消逝在匆忙向前迈进的时代之潮里的祖场鞠一个躬吧,祝愿人们在新的生活环境里越来越美好,人们的感情越来越真诚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