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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春秋】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赏析) ——《霸王别姬》影评


作者:戎洌 童生,666.3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933发表时间:2015-09-14 15:31:20
摘要:戏子,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却在自己的爱情里,奢求得到同样的回报,曾经流下的泪水,最终暗淌在自己身上,错过了的年华,再也唤不回锣鼓和花香,那哭花了的妆粉,油彩模糊散开,早已看不清眼前何人何景

青衣水袖半遮颜,台上风光喝彩间。
   演尽红尘千万事,却为过客未曾欢。
   雕楼蒙灰,画蝶斑驳,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一曲正初始,华裳伴浓妆;
   一曲尚未央,锣鼓应花腔;
   一曲终散场,无人吊凄凉;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间,烟波画船,
   台上戏子依旧风流,台下看客还是狂妄,
   莫道看客无情,莫说戏子无义。
   曲罢西厢何人赏,镜中虞姬空自怜,
   对戏相逢应举觞,楚歌四面怀过往。
  
   似水流年,流年似水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霸王别姬》是一部很长的电影。
   影片很长,跨度很长,从民国初年,到文革结束,追溯了半个世纪,不长不短地演绎了一个戏子波澜的一生,不咸不淡地叙说了一个时代变迁的故事。
   民国十三年,九岁的小豆子被母亲切掉畸形的指头,送入关家戏班学戏。戏班里生活残酷,只有师兄小石头同情关照小豆子。十年过去了,师兄二人技艺精湛,合演的《霸王别姬》誉满京城。从此小石头改名叫段小楼,小豆子改名叫程蝶衣。之后二人的生活因为菊仙的介入,日本军进城而分分合合,解放以后,二人的绝技始终得不到重视,曾经的梨园霸主袁世卿也被批斗。一直到了文革时期,因小四的背叛,段小楼与程蝶衣划清界线,菊仙绝望自杀。打倒四人帮后,两人在阔别二十二年的戏台合演了最后一出《霸王别姬》,唱罢虞姬最后一句台词,程蝶衣自刎,倒在了师兄段小楼的怀里,演绎完了自己坎坷而灿烂的一生。
   这是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这是一出荡气回肠的戏曲。
   时光来复去,还是那一座戏台,有些人在上面歌舞升平,有些人在上面走马而过,还有一些人,或许天生就为戏而生。枯树上的年轮一圈圈地划过,老旧唱机的歌声一遍遍地轮回,月色迷离中,万籁俱寂后,只有他,还陷在那段旧梦情缘里,映着月光细细摩挲那一柄长剑。
   有人说,时间并不会改变很多东西,但它会使你习惯很多东西。比如,程蝶衣还是程蝶衣,他一直在那里,默默抗争着,忍受着岁月带给他的洗礼;再比如,段小楼还是段小楼,他从未改变,只不过他多懂了一个随波逐流的道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其实一切都没有变,时光不过是还原了生活最初的面貌,只恨为何不早一点看清?
   似水流年,流年似水,曾经的梨园惊梦,而今的高楼坍塌,林花谢了春红,天际不识归舟,谁把流年暗换,使那物是人非,使那景在情空?从最初的相遇,至后来的相约,到最后的相离,一切的一切,都已在离我而去,而你走得最匆忙,打翻了我手里所有的固执,光阴从指缝里滑露,孤鸿映亮了残阳,而我,还空守在戏园里将你的背影痴望。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叹流年,身不由己,都是你的身影。
   我辗转一生,飘零一世,到头来,还只有满园枯草沧桑与伴。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几段唏嘘几世悲欢,相看俨然,你欲去留恋,而我,永远都在初见的地方等你回头。
  
   一往情深,情深如往
   ——“原来你是那银河星星,照着我生命长河中点点涟漪。原来你是那迷惑我的红,炫耀着世间最绝色伤口。”
   程蝶衣一生,最爱的人自然是段小楼。
   这毋庸置疑。
   “儿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这句台词,是小豆子童年里的阴影魔咒。
   小豆子错了,并且固执得不肯纠正,或许他这样错下去倒还好,而不错下去,反倒是一错终身了。
   年少的小豆子,对自己的性别慢慢地产生了模糊,朦朦胧胧的,不知所由的,对自己的师兄小石头产生了依恋的错觉。而改名程蝶衣,定下两人要永远合演《霸王别姬》后,这份爱意愈加强烈,一次次似假似真的表演,一场场如梦如幻的彩排,为谁投太多精彩?为谁沉迷不能自拔?以至于因为后来菊仙的插足,显得那么荒唐可笑,最终兄弟阋墙,形同陌路。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爱的人始终是她不是他。
   明明遇见更早,明明情谊更深,为什么你愿意和一个妓女堕落,而不愿与我一生天涯?为什么霸王别姬会变成姬别霸王?段小楼与菊仙的婚礼,程蝶衣与袁世卿举杯同醉,有人正燕尔新婚,有人正孤苦伶仃,“虞姬她怎么演,最后都是一死。”那个洞房花烛夜,虞姬就已经为霸王死过一回。只是这些,段小楼从来都不知道,从来都不过问。
   当程蝶衣那把承载着两人当初梦想的宝剑,扔到段小楼身上,程蝶衣与段小楼的缘分就已经被一剑斩断。他是假霸王,沉醉滚滚红尘,他是真虞姬,不屑人世清浊。
   程蝶衣愿从一而终,段小楼已日趋麻木。他可以和菊仙放纵地生活,可以在家里斗着蛐蛐,可以放下这么多年的技艺在巷口卖瓜,甚至可以在批斗时为求自保骂程蝶衣是汉奸,当着红卫兵的面羞辱菊仙。
   想来,都觉得有一些好笑。
   一出纸醉金迷的闹剧,一片颠倒是非的冠冕之词。
   而最悲哀的,只有那个发疯似的站起来大喊着要揭发的程蝶衣。
   “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
   九岁时,被作妓女的母亲骗了割了手指卖到戏班;成角了,被戏班骗了唯唯诺诺地送给了张公公;唱红了,被菊仙骗了眼睁睁看着她和段小楼洞房花烛;解放了,被含辛茹苦养大的小四骗了换了角还被诬陷;批斗了,被段小楼骗了执着鼻子口口声声骂他是卖国贼。
   一个又一个人远离了自己的世界,争先恐后,蜂拥而至地朝另一个被称为“光荣”的出口奔去,程蝶衣孤单落寞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任凭残阳如血将背影拉长。
   戏子,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却在自己的爱情里,奢求得到同样的回报,曾经流下的泪水,最终暗淌在自己身上,错过了的年华,再也唤不回锣鼓和花香,那哭花了的妆粉,油彩模糊散开,早已看不清眼前何人何景。
   世人皆道戏子无情,可终是谁负那韶华流光,谁负那锦书鸿蒙?一袂水袖清漪,一身冠霞帔,海棠花香,染指芳华,曾经暗香浮动的心事,转眼间成了举世皆知的笑柄,他只能醉倒在自己的戏里,别人故事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纸相思落寞,鸿雁千里托书,为你如花美眷,等你流年似水,又是一出悲欢离合,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唯缱绻而歌,琴瑟而和。青梅竹马的年月成诗行,演尽碧瓦高房与红妆,程蝶衣是最长情的戏子,而段小楼始终不懂他的情谊,更不懂那一场霸王别姬。
   疑是故人来,只是初心改,云蒸霞焕,红翻翠骈,烟花烂熳处,你还是小豆子,而他,早已不是小石头。
  
   世事如棋,棋若世事
   ——“你也不出来看看,这世上的戏都唱到哪一出了。”
   程蝶衣大概是不属于尘世的。
   他是孤芳自赏的人,本就属于戏台,戏里佳人桃花笑,戏外红颜黄土葬,戏里长街熙攘殿堂浩荡,戏外命数跌宕世态炎凉。戏里还是那般美景,戏子还是那样纤细袅娜,而台下的人,早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无数的人来过,欣赏完这一场隔世经年的旧戏,无数的人又走了,他们早已将历史抛在脑后。
   而程蝶衣是不明白的。他从来就不关心世上的戏唱到哪一出,民国时期,军阀混战,他唱;日军进城,七七事变,他也唱;抗战胜利,解放战争,他还唱;十年浩劫,文革时期,他依旧固执地唱着。他不知道,世道这玩意儿是会变的,程蝶衣是戏痴,不管对方是谁,他都唱,而且是认真地唱。
   他相信京戏的魅力,他执着国粹的精髓,戏台上的程蝶衣唱倒了嗓子,而戏台下的观众却齐刷刷的鼓掌唱红歌,根本不在乎台上伶人的尴尬,我不知道这是对程蝶衣的宽容,还是对程蝶衣的嘲讽,身怀绝技而不受重视,或许他宁可台下狂妄一些,张扬一些,也不希望是这样一种淡漠的态度。无论是掌声还是歌曲,都是一种善意,却也在不经意间,成为了一种嘲笑。
   程蝶衣对京戏有着如此的痴迷,能够与他堪称知音的,也唯有那位曾经是梨园霸主的袁世卿了。袁世卿,人称袁四爷,是一位真正的音乐鉴赏家,京剧捍卫者,第一次看程蝶衣表演,便被深深地震慑住了,只叹“虞姬再生”。而后与程蝶衣缔造了一段高山流水的友谊,若说段小楼是程蝶衣的琴瑟爱人,那袁世卿定是程蝶衣的弦外知音。袁世卿一生执迷京剧,对戏剧一掷千金,毫不吝啬,法庭上,袁世卿的说辞不仅是在为程蝶衣辩白,更是对京剧艺术的捍卫,可也就是这样一个在上流社会游刃有余,磊落坦荡的人,在解放以后硬是被扣上了一顶“反动戏霸”的帽子,却也带着对京剧艺术的热爱,从容淡定地走向了死亡。
   而在戏里,褒贬不一的段小楼,难道真的是一个“坏人”吗?当然不,年少时,他处处关照小豆子,勤恳练功,成了师傅的得意门生,京城最有名的角儿。而后,中日交战,他坚决不给日本人唱戏,娶了菊仙,也并不是像程蝶衣所想的那么十恶不赦,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没有谁规定段小楼必须一辈子唱戏,一辈子合演霸王别姬,人生把握在自己手里,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决定什么。菊仙与程蝶衣的过节,他也不是不明白,一边是同甘共苦的发妻,一边是情深意重的师弟,夹在中间,他实在也是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他处处维护着程蝶衣,为程蝶衣去求袁世卿帮助,还帮程蝶衣戒了烟,在程蝶衣最落魄的时光里,段小楼夫妇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而谈论到段小楼对程蝶衣的“揭发”,对菊仙的说辞,这是有很多种原因加至的,人到一定的关头,很多本能的反应就会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想自保,他想活下去,他不想像袁世卿那样被押上断头台,其实这些都可以理解。文化大革命本身就是一场对人精神摧残严重的“革命”,在批斗时说的那些话,并不完全都是段小楼心里真正想的。与菊仙、段小楼经历了一生中最坎坷的岁月,又怎么可能与菊仙没有情谊,从来没爱过她?与程蝶衣,师出同门,曾经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为程蝶衣段小楼付出过金钱、精力甚至是尊严,又怎么可能认为他是一个卖国汉奸?
   都是因为世道吧,“生”与“义”的命题,很多人都用生命做过验证,但到现在似乎都没有答案,舍生取义者被人歌颂赞扬,他们的一生太过于悲壮,只能以鲜花和掌声祭奠他们离去的背影,但为生忘义的人,难道都应该受到谴责吗?段小楼对程蝶衣的出卖是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之前他有造过程蝶衣的谣吗,当然是没有,可是他之前为什么不供出程蝶衣呢,仅仅只是回光返照?答案是程蝶衣穿着一身戏服来探望在狱里被折磨的段小楼,段小楼见程蝶衣自投罗网,迫不得已才“揭发”了程蝶衣,从表面上看,段小楼舍弃了义,选择了苟且偷生,但这样的选择背后,段小楼也包含了自己深深的无奈。
   生可谓死,死可谓生。
   世事如棋,棋若世事,每个人都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有人从一而终引剑自刎,有人卑躬屈膝捏造是非,有人慷慨淋漓从容不迫,有人看清红尘万念俱灰……世间多纷扰,其实都没有对错,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茫茫世路,锦屏人蓦然回首,韶光深处,锦瑟年华,尽是辨不清的风月情愁,说不完的爱恨情仇。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成王败寇一子之间,成也棋子,败却弃子。
   世事如棋局,我早已入局,我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被注定算计,读不懂你高深的城府,透不过你莫测的笑意,去猜那未知的命数,这一场残局未已,下一场棋局开场,你将会落子何处,我又该如何布局?
  
   浮生若梦,梦若浮生
   ——“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程蝶衣不早一点死。
   年幼时,他曾经成功地出逃,却自投罗网地回来,为什么不和小赖子一起上吊,与段小楼决裂后,他在大烟圈里沉沦,为什么不一抹脖子死个干净,文革中,被小四背叛,被段小楼反汉奸,他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去寻死?
   倒是等到了文革结束,天下太平了,才选择自刎。
   活着,必然是有理由的,而那一直支撑着程蝶衣,苦苦生活下来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爱情?简直是开玩笑,他与段小楼之间本来就是一场镜花水月,或许曾经有期待过什么,但到段小楼与菊仙结婚后,他也应该心灰意冷了。
   名誉?应该也不会是,纵使他是京城第一名角儿,捧他的达官贵人无数,但程蝶衣清高的性子,必然是不屑人世喧嚷的。
   那还能是什么呢,梦想?我想是的,自从看到戏台上那一出精彩绝伦的霸王别姬,程蝶衣就已经陷进去了,而后,程蝶衣默默忍受着背叛出逃的惩罚,经历关家戏班严厉苛刻的训练,成为了名角。因为梦想,程蝶衣愿将苦痛甘之如饴,即使生活和他开了无数个玩笑,他也从一而终
   人之一生,无非就是一场梦。
   来如春梦了无痕,有些人平平淡淡地走完了一生,虽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却也拥有过浮世清欢,有些人本非尘中客,世人笑痴狂,入土为安后,反倒落得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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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部荡气回肠的凄美绝唱,戏里戏外,都是人生。作者从不用的视角,剖析了《霸王别姬》中几个重要角色的感情变化与人生轨迹的必然与偶然,又跳出戏外,纵观人生如戏和戏如人生的悟与思。诗句与台词的穿插,又使全文呈现张弛有度的韵律感,一篇不错的赏析文章,推荐欣赏。【编辑:三微花】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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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三微花        2015-09-14 15:34:07
  《霸王别姬》是部经典,也是一部绝唱,关于它的赏析,能写出新意,着实不易,佩服作者的勇气与才情,期待更多精彩呈现春秋。
三微花
回复1 楼        文友:戎洌        2015-09-30 09:04:51
  问好谢谢!
2 楼        文友:三微花        2015-09-14 15:4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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