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梦雪按照俞萍娜早先给的一张名片，找到了俞萍娜的家。
　　 小铁门没有关上，被梦雪一推就开了，她跨进门槛，随后又把门关上。她没想到，俞萍娜的家，竟然也和自己的家差不多大，便估计，俞萍娜的先生，可能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她摸出手绢，稍稍把鼻尖上的汗擦擦，她刚想抬步迈上台阶，就听见里面有一个男人开骂，语言十分粗俗。她想走开了，可是，当她听到里面在骂乔明楚，她便闪在一边。“那个姓乔的，算什么好东西？你跟他往来，是不是想让我带绿帽子？我告诉你，姓俞的，他姓乔的就是三头六臂，也不是我姓苏的对手，否则的话，他应该是我的头！你别以为我在外面什么都不知道！”
　　 俞萍娜也好像刚刚哭过，嗓音有点嘶哑，“姓苏的，我都已经跟你离了，你还戴什么绿帽子？你凭什么来找我？你有本事就光明磊落！不要去耍手段，靠整人去做官！”
　　 苏大侃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俞萍娜呀俞萍娜，如今，哪一个人不在耍手段，你不耍，就被别人耍！你每天教人家跳跳舞，人家喊你一声俞老师你就满足了？我不是！我今天是吃香的，我明天就要喝辣的！不相信的话，你就去问问你的那个乔明楚！有本事的话，让他继续跟我斗下去呀，还有那个梦大斌，只要我施一下雕虫小技，他就得乖乖上我的圈套！”
　　 “你无耻！陷害好人，不得好报！”
　　 梦雪几乎听的有些惊呆，她早就忘了，偷听人家谈话这也是一大忌讳，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还说到了爸爸？梦雪又觉得自己好像又不是在偷听，也正是她所听到的这一些，让她有机会从另一个侧面去更多的了解乔明楚，还有爸爸。怎么乔明楚以前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啊？或许是我的年龄还太小？不懂事？
　　 这时候，苏大侃又吼上了，“我告诉你姓俞的，我知道夜总会的梅梅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我还知道，乔明楚他永远在我手下，你这贱货，你还敢骂我，‘啪！’”
　　 俞萍娜哭喊着，“你打，我给你打，流氓，小人！”
　　 “我就是小人！我就是要让姓乔的看看，我，永远在他的上面，有证书没用，我不聘他！”
　　
　　 十九
　　 梦雪真没想到，今晚听到那么多的情况，她一个返身，只听“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只听里面有个粗嗓门喊，“谁！”梦雪出了门，赶紧骑上山地车，连蹬几下，便消失在夜幕里。梦雪拼命地朝家里蹬去。如果苏大侃说的梦大斌就是爸爸的话，那么，乔先生的前途就有希望了，这口气一定要争回来。
　　 梦雪回到家里，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报，头也没有抬起来，“梦雪，这又上哪去了？不好好在家练琴。”
　　 “爸，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梦雪摸一摸自己有点发烫的脸。
　　 梦大斌几乎是屏住呼吸听完了女儿的叙述，眉头一皱，他有几个没想到，首先是女儿对乔明楚这么了解，第二呢，苏大侃这个小人，怎么以前没看出来？第三，在对待乔明楚的问题上，他存在着偏信。那么，女儿跟乔明楚又是什么关系？
　　 梦大斌的脸色严峻着，“梦雪，你刚才说的话，不无道理，有些事情，爸爸还是要考虑了以后再说，但，你自己的前途你考虑过没有？听专家说，你的钢琴弹的还是有发展的，要好好练才行，可不能把心思总花在，那些没用的事情上。”梦大斌本不想说了，但还是没憋住，“乔明楚，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的事情，爸爸知道一些，但也不是十分清楚，”
　　 “乔明楚的事情没用吗？苏大侃说的那些话，难道对你也没用？”
　　 梦大斌让她不要太心急，“梦雪，爸爸不想跟你争，但是，你要记住我一句话，那就是，好有好报，恶有恶报！”
　　 梦雪是一个极有悟性的姑娘，他相信爸爸不会骗他，她期待着那一天。
　　 梦大斌摘下老花眼睛，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梦雪问“怎么了？爸爸，你不开心吗？”“你说爸爸能开心得起来吗？”
　　
　　 二十
　　 就在梦雪和她父亲，两人谈话的一个月以后，从南边传来了苏大侃因走私假币而被抓的消息。
　　 这个消息乔明楚也听说了，但他高兴不起来。小静和梦雪却十分开心，建议乔明楚找几个人来聚聚，庆祝一下，“爸，还想什么呀？你多少年了，心情一直被压抑着，这会也该轻松轻松了。”小静说。
　　 乔明楚觉得，在这个时候请人吃饭，总不大合适，这时候请人吃饭，有没有对苏大侃被抓的事情有点幸灾乐祸呢？多少是有一点的，连乔明楚本人都说不清楚，但他还是决定，在小范围里搞一次聚餐。
　　 那是在周末的一个晚上，被请的客人，除了俞萍娜以外基本上都到齐了。梦大斌首先站起来，“我今天，是喧宾夺主，我和老乔，在同一个系统，是上下级关系嘛！平时啊，光听人说过，只知其名不知其人啊，今天，总算见到了，来，老乔，工作上的事情有的是！而且很多，你要有思想准备哟！我这杯酒，叫做赔罪酒，来，老乔，我先干为净！”
　　 乔明楚见梦雪在朝自己递眼神，心里也就明白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却被身后的说话声音打断了，“哟！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啊！”
　　 梦大斌朝说话的方向看去，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梳妆打扮得都很整齐利落。这个女人是谁呢？
　　 梦雪一眼就看出，来人正是俞萍娜，说，“真是稀客呀！”俞萍娜说，“我哪是稀客，你那天来看我，你没进屋，所以我今天来看看你。”梦雪说，“真厉害！你那天知道我去你家了？”俞萍娜笑着把这个话题回避掉，说，“我今天是路过，但不能错过，大伙说对不对呀？”
　　 俞萍娜看着梦大斌，只觉得他比以前老多了，但看上去人还精神。还是乔明楚对俞萍娜说，“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领导，梦局长。我也是刚刚认识。”
　　 “梦局长？真的是他？”俞萍娜强按住心中的喜悦和激动，还有不安。自从，梦雪一走进浣纱湖舞厅学舞，她就想向梦雪打听了，但是，梦雪生性高傲。俞萍娜知道，在这座城市里，或许姓梦的人还不多。俞萍娜不想节外生枝，但那天和苏大侃吵架，苏大侃却说到了梦大斌的名字，这难道不是天意吗？天哪！这么多年过去了，梅梅的事情也该有个交代了。
　　 梦大斌同时也认出了她。于是，举着空杯的手缓缓落下来，眼神有点虚幻，难道真有这么巧吗？无巧不成书？假如，要翻一下梦大斌和俞萍娜的那一本书，说来话就长了。
　　 饭后，乔明楚把梦雪叫到一边，如此吩咐了一番，这才使梦大斌更有机会和俞萍娜单独在一起，可是，俞萍娜的眼睛却一直朝梦雪这边飘。而梦大斌也竭力掩饰着内心里的激动，风趣的说，“听老乔说，你也是本地人，那么，你一定对白莲桥很熟悉吧？”
　　 这时候，俞萍娜心里就更加确认，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楞头小伙，想到这里，俞萍娜问梦大斌，“在白莲桥，梦先生可认识一个干粗活的姑娘？”梦大斌听到这里，朝四周看看，脸色不免有点尴尬。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女人非常沉着冷静，说话一点都不露声色，“那我们到湖边上走走。”俞萍娜接受了梦大斌邀请。
　　
　　 二十一
　　 在浣纱湖畔，湖水透出阵阵轻微的潮腥气。
　　 还是梦大斌先打破了沉寂，“你一直不知道我在找你吗？后来，我听说，你嫁人了！所以我就把找你的事情放下来了。”
　　 俞萍娜说，“往事如烟哪！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
　　 两人站在湖边，让湖风静静的吹佛着。“你一定很恨我吧？”梦大斌说，“可是我一直没有忘掉过你，你的小名不是叫雪娜吗？怎么又改名了？”
　　 俞萍娜说，“我把雪改成萍，这是原本想谢一个人，可惜啊！这个人现在变坏了，当时，我和他，好像就是萍水相逢，可又有谁知道，这人心叵测，现在，我这个萍字，可已经变成了这湖面上的浮萍，徒有虚名啊。”
　　 梦大斌显得很惆怅，“当年，我给女儿起名字叫梦雪，那个雪，就有思念你的意思，假如，我没猜错的话，当年，你也给我留下了一个孩子。”
　　 俞萍娜又说，“她现在也已长大成人，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生身父亲是谁。”
　　 “难道她就不知道我就是她的父亲？”
　　 “她不知道，连我这个母亲，也是前几天，我说漏了嘴，她才知道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嫁人了！”
　　 “你知道苏大侃会判刑吗？”
　　 “这个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和他已经离了婚。如今，我们的女儿都长大了，总有一天，她们会明白过来，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不想让任何人都受到伤害。”
　　 俞萍娜说完话没在湖边逗留，便匆匆回到聚会的地方，一眼就看见梅梅也来了，“妈！”梅梅叫她。“你怎么来了？”俞萍娜一楞，回头朝周围人看看，大家都以微笑相答。是“乔叔叔叫我来的。”俞萍娜拉着梅梅的手，走到梦雪的边上，“叫妹妹了吗？”“叫过啦！”“你过来！”俞萍娜拉住梅梅的手，走到梦大斌跟前，“他就是”，梦大斌赶紧拉住梅梅的手，“是梅梅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那我来告诉你，”“大斌！”俞萍娜一时失言，然后只好笑道，“梅梅，我们先回家吧！”
　　
　　 二十二
　　 今天晚上这顿饭，吃的不大寻常，乔明楚大概已经看出来了，回到家里，乔明楚推开窗，让一阵蛙鸣声悄然入耳，他在想，刚才，俞萍娜的反常情绪说明了什么？还有梦大斌，在刚才分手的时候，他非常热情地握住自己的手，说，“明楚，你再考虑一下，南边现在也缺人手，你知道，那里的位子还空着，答应我，振作起来，”站在一旁不知情的梦雪，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乔明楚。
　　 当时，乔明处朝着夜空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梦局长，你的好意我领了，其实，我和女儿两个人在这里不是也挺好吗？”
　　 “爸爸，你要把乔先生弄哪里去？”
　　 “明楚，你看，我和梦雪不也是两个人吗？以后，梦雪出嫁了，不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吗？但是，女儿目前毕竟还小嘛！小就不懂事嘛！”
　　 “什么不懂事，我懂！别听我爸爸瞎说！我不结婚！我要找，就找个像乔叔叔这样的。”
　　 “放肆！”
　　 小静却说，“其实我爸爸早就有意中人了。”
　　 乔明楚马上打断小静的话头，他不让她再往下说，“小静！”
　　 “爸爸！”小静十分委屈。
　　 再说，梦大斌送走了客人，回到客厅，这脑子里乱哄哄的，他还在想着小静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梦雪，过来！”“找我有事吗？”“你坐下。”梦大斌说，“女儿，你不要瞒爸爸了，从你那天一回来，说到关于苏大侃和乔明楚的事情时，爸爸就有了一种预感，我也说不清楚，这种预感是凶多呢还是吉多，我不知道那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如是真的呢？爸爸！”梦雪脑子里也感到很沉重，“假如，我和他是真的呢？”
　　 “那就不要往来！断了这个念头！”
　　 “爸爸！”
　　 “不要说了！”
　　 从此，梦雪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练琴，关于爸爸和妈妈离异的事情，她还记得一些，这些情景再一次出现在梦雪的面前，那年，梦雪才七岁，不知道为什么？梦雪把这些伤心事编成了歌词，一边弹，一边唱，唱的梦大斌心里好烦，他决定去找昔日的恋人俞萍娜商量，如何来了断女儿和那个人的来往。
　　
　　 二十三
　　 俞萍娜对梦大斌的突然造访有点措手不及，她感到有点吃惊，“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来找我忏悔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我是来找你商量一件事，”梦大斌坐下来，长叹一口气，“真是急人哪！女儿大了，不服管了。”
　　 两人相对而坐，说话也逐渐融洽起来，俞萍娜也由刚才的玩笑陷入了沉思，“大斌，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我就知道，自从和你见面后，你早晚会来找我，你还是和年轻时一个样，做啥事情都爱冲动。”
　　 “亏得你还记得我过去的那些事，唉！怎么对你说呢，这二十几年来，我也不容易，我一直在想，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要嫁，也要嫁个好一点的，哪有女婿和老丈人年龄相仿的呢？雪娜，我可说的都是心里话啊！”“叫我老俞！”“你还是那么任性。”“亏你记得。”
　　 “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你以前的心里话还少吗？”梦大斌还是像年纪青的时候那么自信，于是，俞萍娜决定趁虚而入，“你讲的那个人，年龄是不是和你相仿？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我不能给你瞎出主意呀。”
　　 “这……”
　　 “不好说算了，算我没问。”
　　 梦大斌不知道为什么，把话题岔开了，“难道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可又有谁来原谅我呢？说句实话，那几年，我真想等你回来，后来，我的心也慢慢死了，我还以为你远在边疆，可谁知道，你就在这座城市里，我和你就近在咫尺，多亏了那次聚会，我还得感谢那个姓乔的，”俞萍娜点了他一下。
　　 “对，就是他，你说该怎么办？”
　　 “他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好男人，他得和一个好女人相配！”
　　 “那梦雪要是嫁人的话，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呢？”
　　 “大斌，你考没考虑，我同你生下的那个女儿，如今她也长大了，那么，你说，她应该找一个啥样的呢？”
　　 俞萍娜望着一张极其痛苦的脸，自己的泪水也在唰唰地倘，“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雪娜，你放心，梦雪有的，梅梅也一定会有，我会补偿的，雪娜，我的心现在乱极了，简直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