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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梧桐】当一个诗行者(散文)


作者:甲申之变 进士,7070.8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738发表时间:2015-09-15 20:15:39


   诗歌,总有一种魔力,把我的掌心描摹成一层富有雅韵的图案,盖在书本之上,赫然出现留香的笔触。诗人,就是这样一种游走于笔墨之间的文字表达者。它的言简意赅和吝啬文笔,无一不在折射生活中浮现的点点故事。我曾经就想拥有赋诗一首的能力,哪怕三言两语不成文章,至少也抒怀着三三两两的情感片段,回想成小园忧思的情真。
   诗歌的滥觞,我想推论在文字形成之前就已经传唱。诗大抵是最原始的书写沟通,从原始人或者山顶洞人掌握权杖开始引领族群走向文明的时候,用口耳相传的文体形式,把脉沿千年的古事记用叙事长诗表达出来,就形成了最早的无形文献,不是第一史料的第一史料。诗人是歌者,一些保留着原始文明的南亚部落和非洲氏族,依然选择用巫歌或者近通于爵士乐的乐声来讴歌历史。也记得那些先秦时期的《诗经》《楚辞》,都是用来传唱的。而《诗经》,曾也叫做《诗》,是民歌与祭祀的雅颂。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周南》开篇的第一句,迎面绕梁的便是最郎情妾意的情诗。诗歌不仅仅是表现生活的零散闲言,也是概述那情感的直抒胸臆。有人说过,最初写作文的动机都是从写情诗伊始,而本人写作文一向从假大空为主,只有表达芳慕之情,才有了诗情,写了真话。诗经的第一句爱情,从一个追慕者的角度,不管看到的是有始无终的追逐还是落了相思泛滥成灾的病根,但从本质来看,这遥远的情诗,是颇为干净而纯洁的,犹如柏拉图的精神爱恋一般,充满了精神互求,相互平等的礼赞。而《国风》之开篇,也让不俗的《雅》《颂》交相辉映,如若在曾侯乙出土的编钟上敲上一曲,必能听出春秋的古典与唯美,那不是靡靡之音,而是人间词话。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歌的言表,最能体现诗的胸怀。诗从古人笔下生根,亦从挥笔泼墨而发芽。唱的小令,弹的中调,续的长歌,对酒一曲,琵琶声,念奴娇,声声慢,扩散出来,正好填出一阕美丽的《溪山行旅图》。诗人,守在田园陇亩,采菊东篱,悠然南山,为的是求得生活放达,不求宦海狼藉。小隐与樊丘,最好邀上七个竹林君子,桑麻话续,曲水流觞,写上一首《广陵散》才好。
   诗人口中的世界,犹在唐宋触碰到文学的顶端。余光中写诗说道:“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一句简洁的现代诗,不仅让我窥见了时空殊途的交错,也让我们用诗歌代替屋檐,真真切切地品饮了一座瑰丽的长安大明宫的恢宏灿烂。我在某个时候,也隐隐感受到这种最朴素文体的直接冲力,那是像情人对情人一样的爱慕互倾,两两相惜。我从来不以为自己是个优秀的写诗者,直到今天,我写的现代诗不值一名,更遑论前人早已栽下的古体格律,长歌流水。
   选择一张词牌,我就已经醉倒了。因为在一千多年前的瓦肆西厢之间,最能唱李杜,最能歌柳词的粉丝团体早就比我先到了五个朝代。乌衣巷,题扇桥,旧时王谢堂前燕,早已没有了繁华外衣,寻常百姓,从走中砍樵,于日暮盛一碗山歌归来。民歌与纯音乐浑然天成,把诗兴给予天地一抹斜阳,照在树荫之下,清凉与温暖并存,我躲进绿丛中,没有了方向。诗的魅力,不止于歌曲与乐器,还在于忧伤与离分。
   秦时明月,汉家陵阙。西楚霸王的古体楚歌,唱出悲惋凄恻,一代雄主,十八路诸侯霸王,在乌江边一夫当关,也敌不了沛公的千军万马。“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豪情与悲壮,在死亡的离别前,诗歌穿过古今,留给我的大多是怀古伤今。相反胜利者刘邦就高傲许多,《大风歌》里面的“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不仅荣耀,还把对故乡的归程描写的豪迈万丈。一般思归辞多数伤感,也只有做了天子的沛公才唱得如此奔放自如。诗与歌本同于一个载体,在古如此,在今却有些分离。写诗的觉得写歌词掉价了些,而唱歌的也不会说自己是个诗人。其实,填词和写诗也本是同一本家,没什么分别。
   我看古体诗,总结起来就是简洁明了,一目可以窥察古人的悲喜人生,宦海沉浮。读《短歌行》,可以壮志;读《代东武吟》,可以隐居;读《将进酒》,可以放达,读《春望》,唯有流泪。诗之行者,在朝代的更替中游走,从辞到赋,从歌到词,体裁和字数的多样化,并不取舍于世外漂泊,而是表达了个人与世界的情经。我读这些,并不想回到魏晋唐宋的世界中淘一杯酒喝,实在是唯唐宋一走,沾衣欲湿全是诗之雨露满身,不受影响也受影响了。很多时候,我想学李白,豁达洒脱,提上一壶酒,配上一把剑。周游列国,巡游四方,与天地为伴,欢舞当歌,正所谓侠客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我终于是现实里面的自己,每天要上交伙食消费,劳累于每月一出的出租房费,拮据着度日如年,逡巡百味,不能走出自如挥洒的心境,所以根本不是花间一壶酒就可以对影成三人的诗侠客。侠客做不了,我估摸着可以当一个行者。行走时间,踏步诗海,万绿丛中一点红,必采撷睹物最相思。
   用诗来行走,就像一个浪漫乐天派,用脚步来说自己的旅行,风餐露宿,夜饮饥辘,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写自己,写自己的轮廓和寂寞的真实。
   人常说,写诗,不容易被理解。诗人,是孤独的文人。这句话不外乎写出了诗人的现状和窘境。当然,这句话大多是送给现代诗人的一句谶言。很多写诗的作者,也早就离这个体裁而去,作了分手告别,开始写小说扬名。记得莫言和贾平凹一开始都是写诗的文人,最后都写了小说才成为作家。这句话听起来不是滋味,但也折射了一点见微知著的刻薄现实。我不禁想问,写诗真的一无是处不被容忍吗?
   当然,写诗的人千千万,只要一句话分段成行,兴许就成了朗朗上口的所谓诗篇。现代诗和格律诗一样分属于诗歌,但形式上已经大相径庭,早已不受平仄对仗和字数的束缚,语言也变得自如轻松许多。但也因为这样,一蹴而就和不知所云成了现代诗写作的弊端,不被认同也是常有的事。一首好诗,当经岁月尘沙洗礼,淬火涅槃,就像文艺片和商业片的区别。好诗拿奖,烂事却不一定撑得起票房(点击量和发行量以及知名度)。现代诗,其历史不过百年有余,却也历经新月派,九叶派新诗作者的推陈出新,也曾经到达了一个高度。与如今萧条凋敝成反比的事,当时写新诗可是一件浪漫而时髦的事。
   五四新文化推动文学改革,新诗和白话文是其一。但不同的声音必然还是有的,比如诗人艾青写过一首现代诗给父亲阅读,其父说那不伦不类的排律哪称得上诗。在老爷子眼里,只有古体格律的诗行文体才是印象中的诗,没有韵律,没有规整的字数,何来诗感。其实,诗歌发展到现在,以现代诗为举例,其意境和美学的文风才是最能抓住读者的心房,其内核与思想便是诗的灵魂。如果一首写得云里雾里的新诗读起来干涩,既没有美学可循,也没有灵魂可叙,那打入冷宫也是必然。
   在当诗行者之前,我揣摩过一些民国大家的诗作。新月派的徐志摩是曾经无数人追捧的才子偶像,当然他生活的风流韵事权且不论,纯论新诗而言,徐当属大家中的大家。韩寒说徐能让人记住的诗歌不多,一首《再别康桥》只是写给那个时代的小情调。但是我觉得,小情调和大境界并不矛盾,徐之诗确实离不开小资风雅和男女感情的小浓。但读到《常州天宁寺闻礼忏声》,仿佛看到了不一样的徐志摩。这首诗给我的触动不仅仅是因为诗本身的优美,而是一种别乎爱情的神明礼赞,把小爱割舍,沉寂了大爱。也许只有在暮鼓晨钟下,佛声飘渺,飞出的一层淡淡思绪,就是懂得放下吧。徐和林的爱情追慕,以徐志摩离婚为始,以林徽因嫁给梁思成为终。诗人有时候是个孩童,为浪漫和冲动活着,我同情张幼仪,也率真地为金岳霖可惜。其实徐志摩的诗很有美学的功底,却只是爱了一个有夫之妇的林徽因,爱错了用情,最后也只能遗憾地用诗歌罹难。
   除去新月派,我也看过一些九叶派和朦胧派的诗作。九叶派给我的印象不深,只有片段地读过臧克家的《老马》和《有的人》,总体来说,九叶派平衡现实的作品很有力度,感性少些,理性丰富,有视觉的冲击力,更有深邃的感召力。而朦胧派给我的印象是新感觉,因为它是八十年代的新时代的新诗,主张了思想的个性奔流,其中也让我曾经孜孜以求,记不下来就摘录下来,作为我笔记中的人生格言,来诗以言志,歌以言表。我后来写过一些像模像样的短诗,却总是够不到朦胧派的影子。写得辞藻过剩,放弃了真实,有人读不懂,晦涩了些,不以为是好诗。我在兀兀穷年,牛角挂书的挣扎中寻求一种诗的契机,最后我翻来覆去,从书本的罅隙中隐隐看到——寂寥。
   我以诗歌来抒怀,其实就离不开为遣发寂寞与寂寥的思想的构思。一张三十二开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地点上错落有致的方块字,分开一行,断开一段,用心读起来,也分外沉重。我写诗的经历中,给我的感觉即一开始灵感迸发,文思泉涌,马上就挥毫一篇诗稿,但回过头修修改改和删删减减用了一两天的时间。写完容易,但树好立意灵魂却很难。短诗,微诗并不是因为字数少就变得不够分量,泰戈尔是写微诗的高手,仅《飞鸟集》《园丁集》两部就囊括了好多年的心血。期间不乏名言警句成为我的座右铭和励志行。泰戈尔的短诗言简意赅,意蕴颇丰,如果让我写,我真的把握不好文字的分寸。写多了就失去了哲理,写少了完全没有意境。在第一次第二次甚至多次选择微诗的道路上,我最后沉默地放下笔搁浅,就得自己是一块丑石,还亟待文字的雕琢。
   当一个合格的写诗人,不止是因为内心寂寥,还是因为那放不下的深愁清秋。总体而言,我并不会写诗,不管是现代诗还是古体格律,我都突破不了自己脑海里面晦涩的文思瓶颈。人常说,写诗能写好,一方面在于作者,而另一方面在于读者。因为体裁的特殊,意境的纷杂,让都市的读诗人对诗歌退避三舍,选择了用小说来消费油墨。在知识经济的年代,很多消费都跟盈余挂钩。出版一本小说和一本散文集远比出版一本诗集更划算,收益和发行量更是大大超越了现代诗歌,几百万册和几万册的对比。如此这般,相形见绌,诗歌的尴尬位置尽显。而且,在八十年代人手一本《汪国真诗选》的年代,最高的发行量也只有二十四万册有余,远不及同时期的小说《芙蓉镇》和《钟鼓楼》。
   八十年代最喜欢读诗的年代都过去了,现在的热度完全比不上三十年前,还要继续拿着笔杆写诗稿吗?我内心的鼓也一直打着,却也说不出个滋味。我试图摆脱蜚语和争议,来向出版社投上一篇几百字的现代诗稿。然而这个想法一直埋葬在我心底三四年,一直没有实现。我曾也用过网络的形式给予报社一纸出路,用诗歌来为报纸的板块增设诗文气息。然而,那份电子稿,投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用心投纸媒的作品,算是无疾而终了。我还得写下去,直到现在,我用网络的媒介来传递诗歌这一文体,希望能够为我的文学生命发光发热。诗歌并不会老,只是读者的心态在变老吧,我始终用这样天真的想法搪塞自己。
   有朋友跟我说,你不要写诗,写诗的基本是疯子。言下之意,我只要一动笔跟诗歌沾了亲,就必然不被世俗容忍,在十四行的世界里面,留给自己的大多是孤芳自赏,自怨自艾。他这么说,有他的道理。曾在二三十年,朦胧派继承九叶派和新月派的新诗旗帜,着实引领出文学史上的一道清新旋风。期间,江河,北岛,舒婷,孤城是佼佼者。我比较喜欢北岛的深沉,一张《生活》的一字“网”,就言简意赅,颇为抽象的表达了他的哲理;我也爱舒婷的《致橡树》,喜欢她笔下的伟大旷世爱情。可我不喜欢顾城,我坚信顾城的文笔是唯美而朦胧的,一首《远和近》把亲近的疏远和等候描写的入木三分,“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可是诗歌里面的唯美与浪漫,我再一次抽象地把顾城杀妻的故事具象化。也许,我那个朋友因为惧怕顾城的文外生活,现实着实是一面干枯的镜子,完全没有文字的汲养和滋润,一把刀就了结了。
   但愿我写诗时,只是为了表达生活的希冀与美好,之于疯子那块,我不会去接近它。正如那距离,我看它时很远,云看我时很近。我用一个长镜头看天空,天空只是微笑地抚摸着我的灵魂。放下一切文外的金属片和顾虑,我坚信我写诗,能写得比顾城优美一些。
   文学即人学,是因为文学是表达人的世界,是平民化的文字。诗歌最早用民歌的载体,唱的就是最大众的雅乐。却不知何时,因为被贵族垄断了礼乐,风雅之词,也变成了高贵者专享的工具。这时候,因为“高山流水”,诗歌就成了曲高和寡的阳春白雪。对于太远古的靡靡之音,词曲总多了一层隔。“隔”应用于文学,尤是诗歌载体,替代词太盛,就往往需要拆字分解,难以下咽,诗餐就香味飘远,变得有距离感。晚清词人王国维厌嫌隔句,不用替代字,可以白描,也能把朴素与唯美运用到极致。“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两句,简单自然,却能把景致的风情从字里行间散发出来,除了格律以外,就剩下诗的魅力使然。同时,我也喜欢一句“芰荷生欲遍,桃李种任新。好住河堤上,长留一道春”,因为平白直叙,没有过多修辞,就把韵律映衬地温美婉约,着实是只有诗才能体现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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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直就很喜欢诗歌,也尝试过大量的习作。几个大类现代诗、近体格律诗、古体格律诗、词,以及来自西方的十四行诗。各种各样的体裁都有过尝试。也写过一些关于诗歌创作的文章, 诗歌需要一种高度凝练的语言,才能有效地集中表现出诗人需要反映的内容和思想,这也是诗歌这种语言艺术与其他文学体裁不同的地方。比起其他文学体裁,诗歌则要短小无数倍。寥寥数字,短短几行,就要表现出许多内容,甚至表现庞大的战争场面。本文就是通过自己对诗歌这种文体的创作体会,来表现出自己对诗歌的认识。文字真实流畅,是很好的随笔。感谢持股梧桐文苑【编辑:江南铁鹰】【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916002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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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西湖月牙        2015-09-16 08:05:22
  诗歌属于青春,更属于热情的生命。
   看着甲申的诗歌越写越好了,厚重,有诗意。加油!
2 楼        文友:成敏        2015-09-16 13:32:59
  一篇佳作,非常值得细读欣赏,拜读学习了!
3 楼        文友:晚霞晓文        2015-09-16 18:19:59
  祝甲申喜摘精品。
4 楼        文友:西街        2015-09-17 17:02:00
  诗乃文学之文学。蜀道难,行诗更难。品读学习。
5 楼        文友:张牵云        2015-12-12 10:44:37
  拜读了老师的文,有了我自己的看法。
雨路,我的一生行走在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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