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真想自己是聋子。
　　 11米距离，我含冤受屈，被无端包围在对面小鞋厂抛出的三年不停重复的闽南语歌曲中。
　　
　　 小鞋厂的老板娘四十岁左右，浑身上下散发烂熟的女人味。她在紧要窗口喊我名字时，音调特别润滑，似乎充满秘而不宣的期待；
　　 也不管他做人民教师的老公星期六来帮忙在楼下搬运累的一言不发。
　　 尽管如此，每当我听见【昨夜星辰】，我还会想起在德化杨梅，在野外，在原始丛林里与禽兽们打滚的日子。
　　
　　 那时，我是为祖国寻找宝贵矿产的地质队员；
　　 我们唯一的娱乐是喝酒，或站在万花楼面向群山莫名其妙的咆哮；冬天夜里，我们蜷缩在被窝里打赌明天的早餐。
　　
　　 有一回，副班长魏春木醉酒后爬上房东用竹筒铺排的舞台耍泼。
　　 分队长有意上坡经过，用闽南语唱和道：不能跳，不能跳，家里有老婆，孩子一大窝……
　　
　　 辞职以后，十几年了我一直继续游走在丛林边缘，像山海经里的人面兽身喊我自己的名字；
　　 不同的是，我用的是莆仙方言。
　　
　　 “你听我说起一段内因，他是骂，俺爹没良心。我给害，不敢见人面，每日一吃完，就趴着，活像田螺精。”
　　 阿妈小时候教的戏文我偶尔也唱。
　　 六年过去，不晓得住在坟墓里的阿妈，在唱这段戏文的时候有没有加上一些活泼的舞蹈。
　　
　　 昨夜的星辰依然闪烁，像眼神点燃爱的火——哦，老板娘你别唱了，秋风瑟瑟，你唱歌走调不如狗叫。
　　 夕阳西坠，归鸟拖拽一片云彩。不，我不想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