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 鱼说(散文)
去了一趟新建的花市,有着两层楼,一楼是水中养的,二楼是土里栽的,两样我都喜欢,更偏重于水养的。
这里鱼品种繁多,名字好听且又多象形,如红箭、孔雀、神仙、地图、铅笔、帝王、鹦鹉等等,若是读着名字去看那条鱼,会让你很吃惊,尽管鱼是五花八门、色彩纷杂,但每一条鱼都会从中读出它的名字,形似者有,神似者也有,越看就越佩服这名字叫得妙。
小的时候,我养过一种地图鱼,是黑红花色的那种,它吃食乱抢,一旦投了食,总是第一个冲上去。一半年光景,这鱼就成了书本大小,身上的花纹变得异常美丽,黑红相间,自然流动,有大写意的书画味道,还有几何图形的意趣,真是自然天成、妙趣横生,让我喜欢得不得了。不得不佩服这起名字的人,那一定是一个很有趣味而又博识的人了。
想起六十年代末,我在同学家里看到一种热带鱼,那缸不很大,养了六条燕子鱼,铜钱般大小,银色的身体带着黑色条纹,那条纹不停地变化,时儿浅时儿深,忽明忽暗的。同学见我喜欢,临走时送我了两条,我如获珍宝,匆匆忙忙地跑回家中,找出一个旧的鱼缸添水放鱼,没过五分钟,鱼就平躺在缸底,不住地张嘴急呼吸,我突然记起同学交代说这是一种热带鱼,水温低了不行,急忙加了温水,一小时后,这鱼就慢慢地斜着起来,缓缓地游着走了。从此,我开始懂得热带鱼的习性,一直精心地饲养着它。
那个年代,鱼的种类极少,也没有专门售鱼的地方,都是在同学那里搜罗来的,就养了一对燕子、一对红箭和一些孔雀。鱼都不大,但得喂它吃,于是常常去护城河捞鱼虫,鱼虫很红很大,得放在一个盆里养着,吃时就网出放一点进去,鱼儿见了,撒欢似地去撵去追,一会儿功夫,个个都挺着一个大肚子,游动都困难了。剩下的鱼虫,我便将它们晾在纸板上,晒成干粉,以便冬天喂鱼。
那年冬天,知青上山下乡开始,临行时就将鱼缸放在厨房的火炉旁,整整一个冬天,几条鱼竟安然地活了过来。春天到了,我从农村回家小住,见暖融融的阳光照在窗台上,便把鱼缸搬在窗下,心想阳光总比火炉强,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感觉水中很安静,忙上前去看看,鱼竟全死了。这让我很伤感,知道夜里水温太低,将鱼冻死了啊!
记得有一次我花了几百元钱买了两条银龙,养过一年的时间,那龙长得非常出色,足有四十公分,两寸来宽,银亮亮的,在水中游戈,让我坐在那里看上个把小时都不会心烦。可就有这么一日,清晨去上班家里无人,突然就停了电,我晚间回来开灯看鱼,龙鱼就直立在水中,气得我一夜无语,只剩下了叹息和无奈。
死鱼如何处理?家人都说养的不容易,算是宠物不忍心去吃,于是送给邻居做菜,隔天碰到了邻居,她笑着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鱼,又细又嫩又鲜,听说在南方一条红烧龙鱼要上几百元呢!”我也笑笑,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记得我曾买过一种叫战船的鱼,来时有香烟盒那般大,扁平而宽,尖尖的头,尖尖的嘴,游得很文雅,通体泛着粉粉的红色,看着很润眼。这鱼食量大,长得极快,两年功夫,变成了一本杂志般大小的东西,鱼缸显小了,鱼在缸里转身都困难,我就犯愁了,再养下去缸就装不下。
一天去鱼市,到一家店里问话,店主问:“成色如何?”我细细地说了一遍,店主摇摇头讲要看鱼才说价。我下了决心,用了一个水桶将鱼提去,店主见鱼煞是欢喜,眼神却很狡猾,他瞅着我笑讲:“如今这鱼卖不上价,收价也就是五十。”我想搞价,他就说:“反正不好卖,要么你提走算了。”这话堵得我无法再论价,心想:这鱼花了五十元买的,如今卖出还是五十,几年算是白养了啊!再想,反正是玩,老本不亏也就算了,买家就是玩不过卖家。
过一段时间,又去鱼市,还在那家店的门外,远远地看见我那条鱼在水里游,便让妻装着去问价,店主头都不抬,说:“六百元。”妻想搞价,对方分文不让,我与妻怒而无语离去。再来时,那鱼就卖掉了。这便是鱼商,而我只是个玩家。
现在,我家中依旧养着一缸的鱼,十多个品种七八样。想想这么十多年过来,我养过的鱼还真的很多,其名如下:血红鹦鹉、地图鱼、狗仔鯙、清道夫、德州豹、胭脂鱼等等,在这些品种中,唯有一种鱼我养不活它,那便是胭脂鱼,又叫一帆风顺,是我国黄河里生长的,鳍如扇,尾似蒲,身形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那是一只水中蝴蝶,游动起来飘然如飞。它的胆子极小,小到一丁点的响动,都会惊慌失措,躲进一个避静的地方,好大时间不敢出来。
我买过三次这种鱼,总是养不过三个月,突然一天,它便静静地躺在水下,我捞出了它细细地观察,总是很薄瘦肚子干瘪瘪的,问过卖鱼人,才知鱼是饿死的,就又买又精心去养,还是个死,我终不得其解,发誓不再养它。
世间的事,有时就很奇怪,你越是喜欢,它就离你越远,你愈强求,往往适得其反。正如一句俗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记起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曾养鱼,在院子里摆了三个瓦缸,每缸两条金鱼,买来很小,一年后就长成一尺,肥肥胖胖的,游动起来如丝如绸般在缸中飘逸,引的邻院人常常来看。那时的缸中就放着自来水,风吹雨淋日晒的,喂它的就是馍花和小米,也从不见鱼害什么病,也没有闷缸死鱼一说。想想现在的鱼类,怎么就变得如此娇贵、如此不堪一击?这究竟是人的理念变了,还是鱼类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坏了?人这么精心地养它,往往就适得其反,而那些野生的远离人类的鱼儿又是怎么生存的呢?它们也是如此的脆弱吗?我想,它们肯定比人类关心下的鱼儿要坚强得多、生命要旺盛得多。
看来人类的过分关心未必就是一件好事,这话也只有鱼儿们明白,还是让养在缸中的鱼儿们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