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梦大斌回到家里，左等右等，还不见梦雪回家，就焦急起来，面对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琐事，他感到十分头疼，同时，他心里面还要为那个没有相认的女儿梅梅祈祷，他知道，苏大侃已经被判了刑，照规矩，梅梅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到雪娜的身边，可不知道为什么，雪娜还没有把她接回去？
　　 而俞萍娜却不是这样想的，一开始，她在为寻找到了梅梅的生身父亲而感到高兴，但是，没过几天，她的心又冷了下来，自从她给梦大斌出了调动乔明楚的主意后，心里面总是有点发虚，她发现，有时候在路上，梦雪见了自己总是老躲着走，那肯定是梦大斌对女儿说什么了，她也曾考虑过自己和梦大斌结合的事情，那么，梦雪能不能从中作梗?按道理说，她把乔明楚让给梦雪，梦雪应该要感谢她才对，但是，她心中还是挥之不去对乔明楚的思念，凭自己的直觉，梦雪的性子有点刚烈，说话做事，从来说一不二，而乔明楚呢？她也再三衡量过，就拿小静和梦雪来相比较，小静为人比较憨厚.真不愿意把乔明楚让给梦雪，但好几次去找过乔明楚，可他说起话来又吞吞吐吐，这是俞萍娜从来也没遇到过的事情.现在好多人都是在求她，而自己非要去求乔明楚，这究竟是为什么?连她自己也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一天，俞萍娜的一声明楚，仿佛是从心窝子里面掏出来似的。
　　 那一天晚上，俞萍娜把乔明楚相约在梅梅的夜总会里，“明楚，你假如有了意中人，你点一下头总可以吧！”梅梅跑过来，却不知深浅地说，“乔叔叔，梦雪怎么没来？”
　　 俞萍娜说，“你也过来坐一会，陪乔叔叔说说话！”“不行的，经理知道了会开除的！”“那你上一回陪两个台湾人喝酒，不是没被开除吗？”乔明楚说。
　　 俞萍娜用一种惊奇而又怜爱的目光看着梅梅，“做人可要好好把握好自己啊，还有，你明天来家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梅梅走后，乔明楚才觉得自己刚才说话失言了，俞萍娜劝他不必为那些所谓的小事分心，该把目光盯着那些大一点的事情上，比如，婚姻啦等等。
　　 乔明楚神色不安的站了起来，“我有点事要先走一步。”“请便！”，俞萍娜没有拦他，只听大堂的玻璃门一晃，俞萍娜像是受到了震动，身子也不由得晃了一下，杯中的红酒有点点滴滴洒在桌子上和衣裙上。
　　 其实，乔明楚早已接到梦雪打来的电话，“就是那个姓俞的，有意想拆散我俩，我说的全是实话，她还要我父亲把你调走，”乔明楚站在和梦雪事先约定的地方，抬手看表，早已过了和梦雪约定的时间。
　　
　　 二十五
　　
　　 乔明楚站在人行道上，痛苦地闭上眼睛，他还在回忆和梦雪打电话时的情景，“不，梦雪，你听我说！”“我不听你说！”“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你俞阿姨不是那种人！”
　　 梦雪说，“你还护着她，好，乔明楚，你不相信我的话就算了！你别以为我年纪小不懂事，我不小了，你别以为我嫁不出去。”
　　 “梦雪，梦雪！”
　　 现在，乔明楚独自一人，茫然的走在湖滨公路上，五光十色的彩灯，也正在向他调皮的眨着眼睛，各种灯串的倒影，如此沉浸在湖水里，也恍惚活了起来。梦雪，你现在哪里！
　　 就在同一天晚上，梦大斌也给俞萍娜打去了电话，“雪娜！”梦大斌直呼他的小名，“你看，梦雪到现在都没回来，她能到哪儿去呢？”
　　 俞萍娜说自己刚到家，“是不是上她妈那里去了？”“不清楚！”“喂？大斌，我还有话要问你！”
　　 那一年，梦大斌从边疆某地回来探亲，俞萍娜当时还是一个预制品构件厂的临时工，和梦大斌的母亲正好住邻居。
　　 梦大斌挂了电话，又后悔起来，他怕自己以后会对俞萍娜藕断丝连，他更害怕将来俞萍娜会纠缠住自己不放，现在，梦大斌在惦记梦雪的同时，也在想念那个，还不曾叫过自己爸爸的女儿梅梅，在梦大斌看来，这两个都是不错的姑娘，可就是偏偏……
　　 梦大斌的回忆，就像一部史书那样，一页一页从脑海中翻过去，好像就在那一年的秋天，也是在一个晚上，梦大斌缠着俞雪娜，非要问她，雪娜那两个字，这名字究竟是谁人所起。当时，女人躺在他的怀里，女人扭扭他的鼻子，说，“你坏！”梦大斌似乎倍感温暖，等到女人醒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裤子上有殷殷滴水，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吗？她一边哭着一边笑着捶梦大斌的后背，“你坏你坏，你叫我怀了你的孩子怎么办！”
　　 两个人就这样温温存存地过了一些日子，海誓山盟之类的话不知道说了几箩筐，但是，两个人最后还是因为边陲和内地的矛盾无法摆平而出现裂痕，在那些日子里，梦大斌曾几次写信劝她，最好放弃城市生活，到边疆去，这些都被她婉言谢绝了，但是，随着梅梅的出世，又使的这个女人感到心酸，她在百感交集之后，为了掩人耳目，把孩子寄养在别人家里，自己一个人又迁居别处，她的父母亲也在那乱世之年先后得暴病身亡，后来，关于雪娜的一点情况，梦大斌就再也无法打听到了。那一年，梦大斌在边陲结了婚。
　　
　　 二十六
　　
　　 乔明楚仍怔楞在湖边，他在湖边上不停地来回徘徊。难道自己在电话里讲错了？好像没有！虽然说俞萍娜的文化程度不及梦雪高，可在为人处事上，却来的比梦雪稳重老练。梦雪的过于潇洒，乔明楚对此不是没有想法。乔明楚望着水上的飘舟，久久无语。看得出，乔明楚不想同时伤害两个女人，在他的心目中，女人是应该受到男人保护和尊重的，至于说男人以种种粗鲁的形式对待女人，这也是一种不幸，而他不可能用粗鲁的手段去对待女人，不可能的！女人以弱者为多数，要她们也像男人一样阳刚起来，是不是有悖于常理啊？女人该是温柔的呀，而柔中，也一定要有刚！乔明楚的喃喃细语，和着微风，随着飘远的小舟，一起在湖水中荡漾。
　　 “乔先生？”一个女人在轻声唤他。
　　 他回头一看，却发现是俞萍娜，“你怎么来了？”
　　 “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现？”俞萍娜有点不安的问。她放下梦大斌的电话，心中好烦，于是出来走走，谁料想，在湖边看见了他。
　　 俞萍娜上前主动挽住他的胳膊，“你不介意吧！”“没关系，随便走走吧！”
　　 “好”。
　　 俞萍娜能够感觉得到乔明楚那个有力的臂膀，“我感觉你，有的时候，太过于重情理，这样的话，一个人是不是会变得多愁善感或者是郁郁寡欢？”
　　 “这个，我没想过，”乔明楚突然把话锋一转，“你说，梦雪这个人怎么样？”
　　 “我觉得，姑娘人倒是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怕年纪太青的女人，心不稳啊，要知道，你比她老得快，到那时候，人老了还能做什么事？”
　　 乔明楚收住脚，把头仰向天空，天上的星星真多，自己究竟属于里面的哪一颗呢？
　　 “明楚，我要你送我回家！”俞萍娜果断地说。
　　 看这两个人的背影，若离若合的样子，很难断定这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天，更加黑了。
　　 俞萍娜试着把自己的头，靠在乔明楚那有力的身上，“明楚，假如有那么一天的话，你会娶我吗？”
　　 “哦！”乔明楚的心很乱。
　　 “梦雪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那你为什么不娶她呢？”
　　 “她爸爸不同意！”
　　 “不同意又怎么样？只要你俩同意这就已经足够了！”
　　 乔明楚又想起了梦雪在电话里的声音，“你应该拒绝那个姓俞的。”
　　 “不，是俞老师，是萍娜！”
　　 沧海茫茫，知音就真的那么难觅吗？
　　
　　 二十七
　　
　　 一天晚上，在湖滨夜总会的门口，有一辆紫红色的桑塔纳停住，乔明楚穿着那件浅灰色的啥味呢西服，他下了车，帮梦雪打开车门，今天，梦雪也穿着一件素白色的三件套装，她挽着乔明楚的手，乔明楚发现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心里有点紧张，想挣脱，已经来不及了。
　　 跑堂的梅梅一眼就看出他俩，马上说，“二位好！”然后引座。两人依然选了一个临湖的窗口坐下。梦雪发现乔明楚把眼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这才说，“乔先生，你知道我，今天叫你来的目的吗？我发现你一直在躲我。”“没有，”乔明楚矢口否认。
　　 “我老早就想问你了，我办家庭舞会，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不辞而别，并且是提前离开。”
　　 “这？”乔明楚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真有点措手不及。
　　 “不要你向我解释，而是我要你，朝前看。”
　　 “朝前？”乔明楚有点明白了，他说，“我的未来不是梦。”
　　 “那你的未来是什么呢？”梦雪的眼神如一往情深的湖水，让人留恋。梦雪端起一只酒杯，这么来回转着看，然后再稍微沾湿了两片暗红的嘴唇，“能告诉我吗？乔，为什么要提前离开。如果你觉得不好说，那就说点别的，比如，浣纱湖的过去啦，还有未来啦！噢！我还听说，你认识我妈？”
　　 “你妈妈？”乔明楚从来就不曾主动问过她，今天她却主动说出来了。
　　 “你放心，我不会诈你！是我妈妈说的，她认识你，还说你和她是高中时候的同学！”
　　 “你妈妈姓什么？叫什么？”
　　 “我妈妈姓顾，叫顾月花。”
　　 乔明楚一下子怔住了，“你就是她的女儿？”
　　 “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了，还会有假？”
　　 “梅梅，过来，”梦雪朝她挥挥手，梅梅走到跟前，梦雪说，“你去跟领班请个假，过来坐坐，老板炒你的话，你就到我妈那里去做！”
　　 乔明楚听了不觉心中一惊。梦雪问他，“怎么了？难道不可以吗？”
　　 梅梅过来坐下，她不知道其中奥秘，便说，“乔叔叔，上一次你和我妈过来坐，我没有过来陪你们，你不要生气哟！”
　　 “你妈？你妈妈找到了？好啊！死丫头，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亏你还是我姐姐呢！”
　　 乔明楚说，“是姐姐啊！”
　　 “什么？你再说一遍？”
　　 梅梅小心翼翼地说，“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叫我姐姐吗？”
　　 “噢！”梦雪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对，我是叫你姐姐，梅梅姐！”
　　
　　 二十八
　　
　　 乔明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梦雪在夜总会里没有能找到答案，她有点闷闷不乐，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梦大斌再也没有问过梦雪的婚事，他想，凭自己的能力，肯定能把这件事情搞定。有时候也觉得，好像梦雪也不像自己的亲生女儿。刚才，梦雪回来的时候，他想从沙发上立起来，去找女儿谈谈，可又一想，算了，谈什么呢？两人一谈到乔明楚，就闹的不欢而散，算了，还是不谈为好。
　　 这天晚上，梦大斌做了一个鸡飞蛋打的梦。
　　 第二天，梅梅兴冲冲的回到家里，进门就喊，“妈，我来了！我不想在夜总会里做了，我想到梦雪她妈那个时装模特队去，你同意吗？”
　　 俞萍娜也早已听说，在这所城市里，有个非常有名的时装模特对，领队的姓顾，名月花。“妈，你怎么知道的？妈，你还不知道吧！梦雪的妈妈和乔叔叔，还是高中时候的同班同学呢！”“你这鬼人精，从什么地方打听来那么多的消息。”“昨晚上，梦雪挽着乔叔叔到我那个夜总会去了，我还陪着他们说话呢。”
　　 俞萍娜根据自己的判断，估计乔明楚和自己的结合，已变成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了，她相信命学，一切随缘吧！于是，她对梅梅说，“什么时候，再到你养父的坟上去看看。”“我知道了，妈！”
　　 过了一会儿，梦雪给梅梅打来一个电话，“梅梅姐，我妈让你下周一去面试！”“真的！”“是真的呀，还有小静，到那天我们一块去。”
　　 接下去，俞萍娜要对女儿进行训练，说，“临阵磨枪，不快也亮！我再帮你练练走那个猫步，以后啊，妈妈教人家跳舞，你当你的模特，日子就这么过，不是也挺有意思吗？”“妈，你真好！”
　　 过了一会，俞萍娜脑袋里闪过一个想法，他要给梦大斌打一个电话，要他认了这个女儿。“妈，我现在去办辞职手续。”“去吧！”
　　 然后，俞萍娜拨起了梦大斌的电话，“是大斌吗？我是雪娜，我这名字还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先不说这个了，我说……”
　　 “我现在正在开会，今天晚上，对，还在老地方等。”
　　 “好吧，老地方等，”俞萍娜放下电话，嘀咕，“哪来的那么多会，这会怎么老是开不完啊？”
　　 浣纱湖的夜晚，风光格外迷人，一对对情侣互相依偎着，缓缓而行。俞萍娜有意上前去挽梦大斌的胳膊，却被挡开了，“雪娜，不要这样，让人家看到不好。”俞萍娜没好气的说，“当年你和我发生关系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过这种话？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根本就没打算认梅梅这个女儿，其实，不认也不要紧，我也不想指望和你有破镜重圆的那一天，那年，是我自己不愿意到边疆去的，这不怪你！”
　　 “雪娜！”
　　 “叫我老俞好了！我都人老珠黄了，你是个局级干部，你还可以去找那些更年轻更漂亮的，但是你知道吗？梅梅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看看，她和梦雪有多亲？你不会看的，是啊，我曾经是苏大侃的老婆，他判了刑，你怕占我这个腥，这我知道！”
　　 “雪娜！”
　　 “不用你叫！”
　　 梦大斌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