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晚自习刚开始，毛丫突然感觉下身涌出一股热，直觉告诉她，大姨妈来了！连忙放下课本，去书包拿卫生巾，七找八找没找着，赶紧告假。
　　 毛丫风驰电掣一般来到家门外，门打不开，里面上了插销，本能地想砸门，可她停住了。
　　 毛丫多了个心眼，跑到楼上邻居门口的转角平台，趴在楼梯上，俯视家门口的那盏声控灯，见证着光明和黑暗的轮回。
　　 大约半个钟头，家门开了，一个瘦高男人左顾右盼以后，朝门里边点点头，优哉游哉地朝楼下走去。
　　 毛丫怒火中烧！
　　 毛丫认识这个男人，他是妈妈打工的那家鞋店老板。
　　 毛丫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了片刻，才轻手轻脚来到家门口。
　　 卫生间里水声哗哗。
　　 爸妈床上很凌乱，床头柜上，有个空的安全套包装盒。
　　 毛丫顿时恶心，想吐。
　　 一阵歌声由远而近，戛然而止。
　　 妈妈竟然一丝不挂，甚至连拖鞋都没穿！
　　 ……
　　 两本《离婚证》映入毛丫眼帘，日期是一年前的。
　　 妈妈情绪平静了许多，说：“我们想，等你大学毕业，工作单位落实好以后，再告诉你的……”
　　 “为什么？”毛丫眼光凌厉，全身颤抖。
　　 妈妈目光茫然，声音幽幽：“你爸，在上海有人了。”
　　 “谁？”
　　 “他的主管，今年不到三十岁，比你爸小一旬，都属猴。”
　　 “你，怎么知道的？”
　　 “她打电话来，要我让位。”
　　 “为什么要让？”
　　 妈妈凄然一笑，感慨道：“心飞了，留他肉身也是枉然。”
　　 一阵沉默，客厅的冰箱声，很刺耳。
　　 “那，我喃？你们考虑过我吗？”
　　 妈妈搂过毛丫，毛丫本能地挣脱，但没再坚持。
　　 妈妈自顾自地念叨：“要不是顾着你，我就……后来，我也想开了，何必呢？”
　　 “我，要，家！”
　　 毛丫低声吼叫，同时，挣出怀抱，圆睁双眼，看着这个孕育和养活自己的女人，感觉她很陌生，很可怜，甚至……很脏。
　　 妈妈胆怯地缩回了试图拉住毛丫的手，视线追随毛丫，直到毛丫房门被嘭的一声关上。
　　 一夜无话。
　　 一天一夜无话。
　　 第三天是周末，正在吃午饭，有人敲门。
　　 毛丫连问都没问，直接拉开家门。
　　 一个中等个头男人，一个皮质旅行包，被毛丫抱在怀里。
　　 “……爸，你怎么才来啊？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啊？”哇啦一声，毛丫哭了，很委屈，很伤感，很无助。
　　 饭桌前的妈妈，惊诧万分！
　　 爸爸和妈妈，四目相对，无语。
　　 楼下邻居落地钟报时：北京时间下午一点整。
　　 爸爸手心温柔，眼角湿润，语气急切：“出了什么事？”
　　 毛丫昂起泪眼，开始倾诉：“……爸，那人欺负我妈，我妈拼命反抗，把那人手背都咬破了。正巧我回家，吓跑了那人。我妈……我……这几天……不想吃饭……睡觉……净做恶梦……我妈……也不敢对你讲……爸，你是我们的顶梁柱啊……”
　　 “我日他亲娘！”爸爸恨恨地骂，目光直射过去，问：“那人，是谁？”
　　 妈妈不敢对接视线，低下头，嘤嘤地哭，脸色一会红一会白。
　　 毛丫离开爸爸怀抱，去搂妈妈肩头，劝慰着：“别再哭了，哦？都哭几天几夜了，快吃饭，哦？爸回来，就好了，哦？”毛丫的手，表面看是在搂，实际是在一把一把的抓。
　　 妈妈读懂了。
　　 饭后，卧室里，爸爸试图搂抱妈妈，手臂被甩开，再伸过去，仍被甩开，到了第四次，妈妈反倒主动扑到爸爸怀里，扒住他的肩头，狠狠地抓，接着，啪啪啪地捶打，然后，放开嗓门哭……
　　 门外的毛丫，笑意写满脸颊，泪珠连成了串。
　　 七天过后，爸爸退掉在县城租赁的房屋，带走了妈妈。
　　 毛丫由走读改为住校，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余时间全部倾注到学业上，学习成绩从高二级部十五名左右徘徊，一跃跨入前六名，其誓言如下：“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姐姐我，不拼爸，不拼妈，只能拼自己啦！”
　　 与此同时，在上海，爸爸换了一家公司，仍做建筑工程监理，妈妈凭自己本事，在随车快递员岗位上干得很出色。爸爸和妈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最大的享受是：可以相濡以沫，不再天河相隔。
　　 高考榜单排名，毛丫位居全县理科亚军，荣录上海一本高校。
　　 庆贺宴席上，爸爸大醉，一会儿，追着毛丫跑，要给她三鞠躬；一会儿，要给亲友讲故事，手上高举一本崭新的《结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