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当农民的人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湖水是绿的,小草是绿的,房子是钢筋水泥的,还有一个人是精瘦的。他个头不高,身材廋削,腰身硬朗,脸盘紧凑,从背影来看活脱脱的一个小伙子形象。暮然回首,岁月的沧桑布满了脸颊,尽管如此,年纪比他大的,年纪比他小的,都几十年如一日的亲切地把他叫雨娃。
雨娃的家在宣汉县城一个叫新桥沟的地方。当年的新桥沟是菜场,在县城边。菜地与河滩相连,沟壑与田坎向往;晴天河风一吹,全身是灰;雨天微风飘零,满脚是泥。改革开放后,五小企业如雨后春笋在神州大地遍地开花。菜场的土地被县酒厂占用,于是征地搭人招工,他就成为了令人向往的县城里的工人。他居住的地方也从县城边升格为县城里了。
雨娃的爱好不多。当了二十多年的工人,下岗后仍保持着酒厂的本色,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闲暇无事,也大喊几句我的天堂。凭着灰工的手艺,深入农村修房盖屋,抿点小酒、挣点小钱,一晃又是十多年。他面临花甲之际,这个从不看书、从不看报,电脑网络更是不沾边的人,居然来了个重大决策,要到插旗山买房当农民。他根本不知陶渊明是何人,但淳朴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直觉,使他极力想找到一种安逸、宁静、洒脱的感觉,没有县城的喧嚣,没有县城的浮华,只有让人舒畅的恬静,和令人心醉的空气。
在“雨洒清明节,麦子豌豆满地结”的季节,我们从新桥沟出发,路过白夹溪,穿过谢生坝,沿着大河边,经过一个小时的步行来到了插旗山的一个半坡上。一座独栋小楼很清雅,晒坝不远处有几颗高大的春芽树,那嫣红的叶、油亮的梗,在温煦的阳光下,时而散发着一种清香恬静、时而散发着一种芳香浓郁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偏房里,火担钩上挂着铁罐子,炊烟慢慢地从房上瓦片的缝隙中轻袅地飘起。晒坝左侧面是一片陡峻的大石盘,几根木头和竹条圈起了养鸡舍,咋一看,有点象当年的知青房。晒坝的右面是几块稻田,屋后面是一排茂密的竹林,那两颗苍翠碧绿躯干挺直的柏树正在站岗放哨,与四条小狗组成了闲人免进的立体防护网。
“立秋下雨万物收,处暑下雨万物丢。立了秋,那里下雨那里收。” 在那收获的季节里,天上蓝天白云,阳光明亮温暖;农忙后的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稻草桩;农忙后的山上,树的叶子变得稀疏;屋前屋后堆满了丰收的硕果,菜农终于去掉了“菜”字,升格为农民了。我们再次前往这座农舍,漫步在秋雨缠绵的旷野山里,分享着秋收后的喜庆。斜斜密密的雨丝轻轻巧盈地落着,带来一阵阵清凉的芳香气味,擦干裤腿上的稀泥,鞋边上的草泥,来到了篷布下的晒坝,于是,坝坝宴开张了。
县城, 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城里与农村的区别不在距离远近,北上广川渝鄂有农村,县城同样也有农村;只不过,县城与农村之间没有城乡结合部;那么,城里与农村的区别在哪里,就在雨天和夜晚。城里的雨天没有稀泥,农村的夜晚没有路灯。城里的夜晚灯红酒绿,农村的雨天紧守家里。偶尔到农村去一下,清新的空气,碧绿的山林,令人陶醉。然而,距县城几公里的农村,家里都没有年轻人,只有老的根和新发的芽;于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就诞生了。雨娃每天夜幕降临喝上几口小酒,看上几分钟电视就早早入睡;每天晨光微露在村道公路上,就有他奔跑的身影;春去夏来,秋收冬闲,他就这样过了两年。常年久居,就只有雨娃这种爱好不多思想单纯的人,才能做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雨娃他不开农家乐,只是图快乐;三朋四友,自带食材,柴火铁罐,炊烟渐起;农家小菜,凑成一桌;无拘无束,天性洒脱;随地一小憩,狗遂主人意;快乐的生活就是简单,简单的生活就是快乐,这就是他的农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