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民(散文)
我的儿时的朋友民,听同乡说,在三年前故去了。听说是酒醉阴死的,又听说是夫妻关系不好喝酒死的。
好多次听到同学去世的消息,感觉到默然,有的甚至于不记得人,也不记得什么样子了,在各种方式的提醒下才印合在一具模糊的形象上。
我安静地听着同乡讲着他的事,他的死,他的家,他的点滴,这个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再见过的朋友,在这二十年还时常会想起的人,消失在有形的世界了,只有我记忆中的影子依然发散的活鲜的味道。
我与民同年,是我家的邻居,是工人子弟,个子大大的,很憨,跟他母亲一样,印象中是河南来的。
她母亲生了十一个孩子,一个一个长的象黑碳球,他应该是排行第十了,多少年我也没有完全分的开他们家那一窝的排次。
“你笨蛋!”有次他对我吼了,因为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问到了他们家老大与老三,老二与老五,哪个是哪个,哪个比哪个大了,终于他不耐了,他小视我,把这么简单和问题一直弄不明白,我不服地反驳:你家大的那几个,全跟黑人一样,又都长得矮矮的,我怎么能分的清?
他终于大怒,一边挽衣服一边逼向我。我也终于畏惧了,退缩了,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下子长高了许多,象萝卜一样拔高了,并且力气也大的惊人,往往喜欢把我抓起,倒提着问明白一个问题,直到我回答的清清楚楚才肯放手!
他是家里男人里面最小的,可却是个子最大的一个了,有一米八几的个子,我惊奇地他的高,与他前面一个一个哥的低。他长得高,也白,当然白是与他哥比较得来的,与其他人放一起,一点都不起色。他前面的哥名叫黑蛋,黑而壮实着,高我几级,跑的好快好快,在学校运动会上,会跑到第二名的前面好多好多,然后,坐在跑道上等,非常另类的酷!
由于孩子好多,多到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所以家里好穷,他叫民,民的爸爸是铁路工人,个好小,民的母亲是家庭妇女,养育着她二年生一个分毫不差的十一个孩子,民的母亲身子高高的,脸也长长的,跟我的母亲很要好,母亲经常把地里匀下来的菜分一些给民的母亲,留一些我们吃,一些喂了猪。
我们两家,隔着矮矮的院,母亲在院子经常高着嗓子喊:“民妈妈,民妈妈,有点菜!”
民的母亲便应着声从旧而干净的玻璃窗口一看,然后从门里出来,在矮墙那头把母亲递过去的背篓接了去。倒了菜,又递了过来,跟母亲说说话,就各自给孩子做饭去了。
因为,这种菜我们是少吃的,就问母亲为什么给了民妈妈,母亲说:“民家里没地,人多,经常饿肚子,就要送些菜过去的,不然民会饿坏了的,我也感觉母亲说的在理。”
民不喜欢读书,喜欢与我一起玩,喊一声就过了院墙,直到听到他母亲扯着嗓喊“民,吃饭了!”才又翻过院墙去了。
与民一起读书一直分在一个班一直上到五年级,经常地在一起旷课,到渭河游水。直到上了初中时分开。
那个时候的孩子玩具很少,几乎都是自制的兵器,杀伤力也最大,受着爱国思想的教育,战争片是最多的了,捉特务,尤其是女特务,非常喜欢看,现实中的孩子也模仿着电影中的进行着自己的战争。
战争总会流血的,结果民就流了血,光荣了一回。
那次,照例分成敌对双方,照例是用小石子作战争的武器,在短墙巷道中激战,灵活地躲避着敌方射来的石子弹,哈着腰急进占据有利地形,石子满天飞,会落到院子里去,惹得大人们大声叫骂,然后一窝蜂地溜之大吉。
感觉到大人的威胁消失了,又开始了战斗,民因为个大体高中了弹,他在探头观察敌情时中了飞弹,哇的一声大叫,血便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眼泪血水混杂了一脸,当大家终于找到了元凶时,便敌我二队合一,架着民到那个孩子家去了,流血在那时的孩子心目中是重大的事。
民终于在那家里受了优待,大人把一把白花花的砂糖撒到了民的伤口上,糖吸收了血,止住了血,民便飞快的跑,其他人便在后边追,民个大, 甩掉了其他人,便等了我,于是民便蹲下了身。
“民!血太多了,把糖都弄糊了,没有干净的了。”
“把边上干净的慢慢扣下来!”民不耐烦地说,我小心地把民头上没沾到血的糖慢慢抠到手里“你跑的太快了,都震掉了!”
“废话!不跑快还有我俩吃的?”我想也是!
我慢慢坐下来,与民靠着墙坐下,分给民一点白糖,展开手心,用另一支手的食指吮了点口水,小心地把糖一粒一粒送到嘴里,甜甜的味道便满嘴流开了。
“那次焕头破时,糖多!”我说,焕是我另一个伙伴,有次也破了头,也被那家大人撒了白糖的。民便细心地吮着手指上的糖。可能经常这样,大人不喜欢撒了!
少糖的日子里,受伤也是一件有收获的事。
与民有着一样的童年,一样的快乐,一样的故事。现在民去了,故事也不会重复,如同一叶落叶,圆满了自己的行程,飘在我的脑际间,一点一点。
民后来接了班,后来听说在一个铁路线上的道班里工作。我去上了大学,从此便没有音信,有的只是听说,这次听说后,就是永远了。人生便是这样,眼前的慢慢逝去,远方的便在听说中消失掉了,从而把一个忘记留在一个人的脑海中,最终也会随草风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