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
九爷姓唐,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故事是听我爹说的。
九爷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只要有酒什么事都可能干。有一次,跟他父亲帮人家迁坟,主人家为了给他爷儿俩消毒,买了一瓶老烧让他们洗手,结果九爷提溜酒瓶就跑,一边跑,一边喝,把个父亲气得直骂老天不长眼养了这么个不孝之子。
村东头,有个荷花湾,每年夏天,湾里荷叶亭亭玉立,荷花鲜艳欲滴。这个时候,是九爷最高兴的时候,因为九爷在湾里养了鱼。弄倒酒,九爷就到湾里捞鱼,用荷叶包上,再用黄泥裹起来,放在火上烧。烧熟了,打开泥巴,解开荷叶的时候,用九爷的话说,就是和尚、尼姑闻到那刺鼻的鲜香也会垂涎三尺的,九爷起名叫“荷花鱼”。这种鱼,谁吃了都说好,但只有九爷做的好吃,别人用同样的材料也白搭。
当然了,任凭是谁也掏不走九爷烧鱼的秘诀。九爷有自己的小算盘:左邻右舍,甚至方圆十几里,都知道“荷花鱼”的美名,每当家里有了贵客、红白喜事的时候,都会请九爷烧上一道“荷花鱼”,九爷不要别的,有酒就行,少了还真不行。九爷还想了个法子,将荷叶荷花晒干保存起来,一年四季都能做“荷花鱼”,一年四季有酒喝。
由于喝酒太频,九爷渐渐有了酒瘾,像天下犯酒瘾的人一样,四肢无力,只有喝下一口酒才能抖擞精神。有时候到邻村烧鱼,回来的路上一瓶酒就没了,到了家又没力气了。老婆连个一男半女都没生就改嫁了。
老父亲离世后,九爷孤零零一人窝在家里十多天,村里人都认为九爷肯定没了。几个大胆的摸进屋子,竟然看到九爷正在小心翼翼地剥开“荷花鱼”,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屋子里立马升腾起阵阵清香。
九爷招呼邻居们品尝“荷花鱼”,说我戒酒了,又研究出几种“荷花鱼”的烧制方法,这几年大家照顾我,容忍我,在这里向大家伙赔罪了,我准备把烧鱼的方法告诉大家,家家随时都能吃上“荷花鱼”。
就在大家嘻嘻哈哈吃着鱼的时候,外边突然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似的声音。九爷说,谁家办喜事不叫我去烧鱼啊?唉,都怨自己,这些年喝酒把身体搞坏了,烧鱼的质量也不跟趟了,怪不得别人。
不一会儿就有人在外面喊,二鬼子来了,快跑啊!九爷和众邻居跑到街上,迎面就来了本村的齐阎王齐玉堂领着一队二鬼子。
齐阎王嗜酒如命,更是个好色之徒。看到路上有个漂亮姑娘就拉回家糟蹋。后来碰上一户硬茬,把齐阎王压在一块青石板下。没想到这家伙命大,当晚下了一场大雨,冲出一段空隙,快要断气的齐阎王竟然躲过一劫。村里人都说鬼阎王害怕人阎王。后来不知咋的跟上了赵保原,混了个营长。以前跟九爷常在一块喝酒,就想把九爷也拉进去,九爷推说自己胆子小,不敢当兵,就辞了。
这王八蛋不是又要作恶了吧?九爷恨当初不长眼认识了这么个丧尽天良的。那边齐阎王也认出了九爷,一溜小跑过来了,九爷,想你的“荷花鱼”了。
齐阎王趴在耳边告诉九爷,昨天县城一夜之间死了十几个鬼子,据说是一个叫李什么俊的人领头干的,鬼子让我挨村查,查到就屠村,这个名字我有点耳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九爷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说,唉,酒瘾又上来了。齐阎王忙扶着九爷,说,想喝酒小事,我请您。九爷说,今天算了,你得应付日本人,你不是要吃“荷花鱼”吗?明天我带几个到县城烧,咱俩喝个一醉方休。齐阎王高兴得蛤蟆眼越发难看了。
第二天,村里人发现九爷的门敞开着。第三天,县城回来的人说,齐阎王喝酒喝死了。九爷掉到河里不见影了。
过了五年,村里来了个叫李三俊的人,说是九爷老婆的后任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