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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荷塘】米酒飘香(散文)


作者:武冈冰糖葫芦 秀才,1569.7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545发表时间:2015-09-25 18:38:44
摘要:对米酒挚爱已浸入骨头里,离不开她,如同离不开故乡,离不开故乡的山山水水还有故乡的亲人。不管走到哪儿,也得带上一些,抿一口,品尝家乡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家乡。

【荷塘】米酒飘香(散文)
   家乡人喜欢喝米酒,不管独自小酌几杯还是接待客人,都是上好的米酒。偶尔也饮瓶装的烈性酒,但总觉得不如家乡的米酒,喝起来清醇甘冽、爽滑顺溜。那种对米酒的挚爱已浸入骨头里,离不开它,如同离不开故乡,离不开故乡的山山水水还有故乡的亲人。不管走到哪儿,也得带上一些,抿一口,品尝家乡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家乡。
   当醇厚的酒香飘进我的鼻孔时,那酒香似乎飘过悠悠岁月,带着浓烈的味道,让我想起家乡的米酒,想起了家乡,还有我的父亲。
   父亲是酿米酒的能手。他常在晚上忙里偷“闲”,酿制米酒。
   酿米酒的第一步是煮大米饭,这是个重要环节。湖南是鱼米之乡,水稻是我们的主要农作物,酿制米酒当然用的是大米。俗话说,大锅饭小锅菜。煮大锅饭要掌握火候,既要熟透又不能有夹生,糊了酿出来的酒发黄发浑,没熟就不能充分发酵,减少酒的份量,甚至成不了酒。父亲把雪白的大米用手搓两遍洗净,倒进灶上的大铁锅里,先将锅里的水烧开,水高出米看上去有一手掌厚就行,不能多不能少。再盖上大木盖子,往灶膛添柴,火不能太大,大了容易烧锅。饭开了后,要搅动一次,防止米粘锅烧锅。再用湿毛巾将盖子与锅沿缝隙部分捂严,防止过多漏气。这时要减火,三四分钟后退火,用火烬的余热就成。退火十几分钟后,屋子里开始弥漫了饭的清香,香味越来越浓,父亲俯下身子用手住鼻孔里扇从锅里冒出的蒸汽,通过饭的香味判断米饭的熟透程度。当蒸腾出浓浓的饭香时,父亲将灶膛里的火烬全部耙出灶外。再过十多分钟,就到了揭锅盖的时候。
   当锅盖一揭开,立即升腾出一股浓浓的蒸汽直冲屋顶,如浮白的浓雾,顿时浓浓的饭的清香随浓雾横冲直撞,盈满整个房间,甚至隔壁两间屋子,把在床上睡觉的哥哥他们都“香醒”了。我会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把心中全部的馋虫都勾了出来,守在灶前不肯挪动半步,眼一直盯着。父亲将饭盛在两个大团箕(一种圆形簸箕)上,均匀摊开冷却。等米饭全部盛出来后,锅里只剩下锅巴,锅巴厚而焦黄最馋人,我特爱吃锅巴,尤其是这种大锅饭的锅巴,嚼起来满嘴生香,嘎嘣嘎嘣脆响。要想锅巴脆,不能马上盛出来。父亲会盖上锅盖焐一会,锅巴就会更脆更香。那正是一饱口福的时候,由于吃得太多,两腮被咯得微疼。剩下的锅巴加点水软化,倒在团箕里一起冷却。当冷却到用手摸上去感觉不到温度时,撒上酒曲粉,拌匀。然后全部盛在一口大缸里,上面抹平,中间留一小窟窿,便于观察发酵的变化。大缸放在一个竹筐里,筐的内沿竖一层厚稻草,像一个母鸡孵蛋的鸡窝,再盖严盖子,若在冬天必须再盖上蓑衣或棉絮,以保持温度。
   大约一周后,缸里的米变软变糊,像熬稠稀饭,仍能看出一粒粒米饭。中间预留的小窟窿里开始有渗出水一样的液体,闻之有淡淡的酒味,中间的糊状物尝之带甜,甜味还较浓。这是米饭在酒曲催化下有氧变糖、无氧变酒。有的往外咕噜咕噜冒气泡,像水下的鱼儿一样。此时也正是我下手偷吃的时候,从中间窟窿里剐一两勺,美美享用一番。当然不能多吃,生酒糟会醉人会使人中毒,更不能留下“罪证”,从旁边剐些补上,做得天衣无缝,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其实这些小把戏怎能瞒过聪明的父亲呢?父亲常提醒我只能尝尝,不能吃得太多,并没责怪我。接着还得盖上盖子,当酒味越来浓,尝之甜中带苦,甚至没有甜味全是酒味时,就到了该蒸馏的时候,我们称之为烤酒。
   烤酒之前,父亲先将木制的蒸笼放在村后的山塘里泡上两天,使木板发胀,减少木板之间的缝隙,防止烤酒过程中泄漏酒气。将母糟倒进灶上的大锅里,安上蒸笼,蒸笼上放口里外都干净的大锅(我们称天锅),锅里盛满冷水。父亲在蒸笼上下两端外沿与锅相接处,下端撒些糠皮,上端用湿毛巾勒紧,避免漏气。先前在天锅下面安一个用竹子做的槽,通过蒸笼将冷凝后的酒引至蒸笼外的酒缸里。一个简单的蒸馏装置就这样形成了。接着就是生火烤酒,火要适当,尤其是母糟沸了后,要改成慢火,如同慢火炖汤。千万不能火大了烧糊了母糟,否则酒中就有糊味,那就成了真正的“烧酒”,功亏一篑。天锅里的水开了后要换成凉水,要换两次,第二次换水之前酒的度数较高,一般在五十度左右,叫“二锅头”,点火就着,发出淡蓝色火苗。我见过父亲点过,以此粗略估算酒的度数,再是品尝,入口醇香辣喉,喉咙里像着了火一样麻辣火烧。此时父亲尝酒的形态很让人嘴馋羡慕,动作十分优雅。将一个小酒杯接上几钱酒,慢慢地靠近嘴边,先闻闻酒味,头微仰着,眯着眼睛,十分投入,像做足了被辣的心理准备。抿上一点点,眼闭得更紧了,五官都凑在了一起,满脸尽是被辣得“痛苦”的表情。最后睁开眼、张开口,“哎——”过后大口呼吸,像辣极了的样子。我忍不住吵着也要尝尝,父亲一般不会同意我喝酒,顶多让我舔一下,就这舔一下辣得我连蹦带跳,赶忙往外吐过不停。父亲在旁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蒸笼内的酒如同细细的泉水缓缓流出,嘀嘀哒哒地流进酒缸里,嘀哒声如同美妙动听的音乐,飘进灶前父亲的心里,父亲被灶前的火光映红了脸,露出满意的微笑,看着灶膛里的火光遐思着……随着烤酒的进行,酒味弥漫了整个房间,我好像徜徉在浓浓的酒香里,要沉醉下去。在屋外也能闻到酒香,犹如“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当第二次换的水开了后,烤酒就结束了。这时酒缸里的酒有四十度左右,而平常的米酒超不过三十度,因此,要往酒里兑些水。水是开水,凉至与酒温相同时才兑入,不能用生水,会喝酒的人一尝就知道。卖酒前要搅动几下,使酒和水充分溶解、均匀。
   父亲酿酒名声在外,十里八乡都来打酒。不像有的人酿的酒发黄带酸。父亲不爱喝酒,酿酒是为了卖酒换钱,贴补家用,那时家里穷,没别的来钱的法子。米酒可以用米或谷换,用现金当然最好不过了。盛酒,少的拿几个输液用过的瓶子,多的用白塑料桶,用竹制的长勺舀酒,一勺就是一斤,提前定制好的,不用过秤,这样准确而简便。其实,酿酒没多少赚头,做一缸酒赚十一二斤米,或不到十元钱,且费时费力,非常辛苦。不过赚总比不赚强,乡下人生来就是吃苦的,辛苦算个啥!
   我家大姑父二姑父喜欢喝酒,来我家必得喝父亲酿的米酒,别的酒再好都靠边站。有次父亲戏谑说:“茅台酒怎么样?”姑父思忖再三,“茅台酒也不行,因为你没有茅台酒。”可父亲不喜欢大姑父二姑父来喝,他们酒品不行,不醉不休,喝少了还不高兴,把持不住自己,有时就倒在桌下,嘴里还嚷嚷接着再喝,出尽洋相。米酒后劲大,当时没事,可一出门风一吹,酒劲就上来了。姑父他们好几次出门时走路歪歪扭扭,高一脚低一脚,没走多远,就倒在路边的草窠里睡觉了,还以为躺在自家床上,呼呼大睡,幸好被人发现,否则非受凉感冒不可。
   我家盖第二座房的时候,姐夫兄弟四个都是泥匠,来我家帮忙。他们就一个条件,帮忙不要工钱,但米酒管够。一天晚上收工后,四兄弟正好遇上父亲烤酒,闻着酒香,勾起了他的酒瘾。从一出酒开始,边喝边聊,父亲在一旁边烤边添酒,直到深夜,酒烤完了酒也喝够了,父亲一看酒缸里,被吓了一跳,酒缸里没剩一滴酒,全都给喝光了。四兄弟还说要是明天不干活,还要接着喝。
   生活条件好了,家乡人用枸杞、葡萄、蛇或药材等做药酒,这酒必须是自家或熟悉的人酿制的上好的米酒,不用瓶装烈酒,既过了酒瘾又补了身体,一举两得。我曾给岳父从老家带了父亲酿制的米酒泡药酒,岳父赞不绝口。先前岳父每天要喝二两,气色红润,身体强健。自从得了痛风后,就不再饮酒,再也听不到岳父喝酒时那“滋滋”的美妙诱人的声音。
   现在父亲老了,多少年没酿制米酒了,但米酒余香还在,留在我记忆深处。
   最让我难忘的也是我称道的是父亲的为人。一次邻村有人扛了一袋稻谷换酒,到了晚上父亲倒谷时,却倒出一沓钱来,一数有三千元,那个时候三千元可不是小数目。父亲当时疑惑不解,谷里怎么能变出钱来?真是人走运时钱都砸脚,不发财都不行。当时父亲犹豫过退不退钱,最后还是决定退。次日那人找上门来,父亲把钱如数奉还,那人千恩万谢感激不尽。原来那是他们借亲戚的钱没处藏,他老婆就把钱藏在谷里,也不支一声。那天她正好有事回娘家去了。这才出现倒谷倒出钱来的蹊跷之事。父亲常教育我:无功不受禄,飞来的横财不能要。做人要把眼光放远点,再穷要穷得有志气,不能见利而忘义,这样才能行得正走得稳、走得远。
   父亲一生任劳任怨、做事实诚、一身正气,深深影响了我。如同他自己酿制的米酒,醇香浓厚,愈久弥香……

共 3379 字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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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字里行间散发着醇香,作者用饱含深情的语言写了家乡的米酒,无论是什么酒都比不了它的清醇甘冽、爽滑顺溜。作者用细腻的笔触写了酿酒能手父亲,写他忙里偷“闲”酿制米酒,其程序之繁琐:要煮大米,冷却,拌酒曲粉装缸发酵,约一周之后还进行烤酒,慢火烧酒,还要换几次水……其工艺之精细,只煮米这一步就非常的讲究,洗米、火候,适时的搅拌,用水的多少,不防止漏气的措施,没有一样可以马虎。其它步骤也是,步步精细,再如烤酒,蒸笼得提前泡两天,中间不能漏气,用具要非常洁净,用火得非常注意,中间还有换水两次,所有这些都得小心,任何一个环节的大意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真是一个神奇的过程!这样做出的米酒,味道自然特别深得人们的喜爱,十里八乡的人们都来打父亲酿的酒,家里亲戚更是喝着父亲的酒不醉不归。文章看似在写酒,实质也在写人,写父亲,他为人淳朴,勤劳能干,做事认真细致,那样费尽心力酿出的酒,一缸却只赚不到十元钱,别人拿稻谷换酒,不小心把里面藏的钱也带进来,父亲却分文不取如数奉还,这是多质朴又高尚的品质。作者写酿酒,不厌其繁详尽写其过程与工艺,让人如亲临现场,清楚明白,让我们对米酒深入了解并心神向往;写父亲,笔法巧妙,看似不经意,却笔笔都有传神之力,给我们呈现父亲可爱可敬的形象。作者还善于运用细节来表现,如我尝酒时的情态,真实可感,还有四弟兄喝酒的情形,生动具体。总之,这是一篇精美的散文,值得细读慢品,如那一盏米酒,散发着醇香的味道。倾情推荐,共读欣赏!【编辑:一声轻叹】【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926002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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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一声轻叹        2015-09-25 18:39:36
  感谢赐稿荷塘,荷塘有你更精彩!
听风起,看月明,雪惹窗棂…… ——一声轻叹
2 楼        文友:一声轻叹        2015-09-25 18:41:34
  品这样的米酒,不思其他美酒,作者对家乡的米酒一往情深,这样的文字与情感也感染着读到这篇文章的人,父亲的形象更是朴素而伟大,可敬可爱。
听风起,看月明,雪惹窗棂…… ——一声轻叹
3 楼        文友:一声轻叹        2015-09-25 18:42:26
  感谢作者带来的好作品,送上一缕中秋的问候,祝在荷塘开心愉快,佳作不断!
听风起,看月明,雪惹窗棂…… ——一声轻叹
4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15-09-25 22:31:13
  谢谢一声轻叹老师精心编辑和点评!节日快乐!
5 楼        文友:可美        2015-09-26 11:51:12
  写的是酒,更写的是人,是理。长见识了!祝贺美文成精,问候老师!
与文字的缘分写不尽说不完,慢慢地,慢慢地,把你暖在心中……
回复5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15-09-26 13:07:51
  谢谢可美老师的点评!节日快乐!
6 楼        文友:天龙        2015-09-26 14:36:02
  祝贺佳作斩获精品,精彩继续哦!!
回复6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15-09-26 15:36:25
  谢谢社长!节是快乐!
7 楼        文友:红叶摇秋风        2015-09-26 16:13:29
  祝贺老师!向老师问好。
回复7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15-09-26 16:30:44
  谢谢红叶老师!节日快乐!
8 楼        文友:一声轻叹        2015-09-26 17:35:21
  祝贺作品获得精品,期待更多精彩!
听风起,看月明,雪惹窗棂…… ——一声轻叹
回复8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15-09-26 18:06:39
  谢谢一声轻叹老师精心编辑和精彩占评!祝节日快乐!
9 楼        文友:陕西派        2015-09-26 18:23:07
  祝贺精品,学习学习。
10 楼        文友:陕西派        2015-09-26 18:23:22
  问好,中秋快乐
回复10 楼        文友:武冈冰糖葫芦        2015-09-26 20:25:26
  问好陕西老师,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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