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盼(微型小说)
天气渐渐凉了。
天气一见凉,整个山村都好像忙碌起来。女人的木屋在村东头比较僻静的树林边上,木屋前种着一棵山楂树,硕大的树冠蓬松着青翠的绿意,满树的山楂像一个个红灯笼正忙着挂满枝枝桠桠。不远处的那棵杏树迎着风,摇着一身的绿裙,欣喜的看着山楂一天比一天的红晕,露珠下闪着晶亮。山楂树是女人住进这个木屋时栽的,静心侍弄着,看它一天天长大,一枝一枝地开着花,要是静下心来,就能听到山楂开花的声音,就能听到山楂挂果的动静,远看近看,就像山楂树美丽的霓裳。
那棵山楂树坚定不移的陪着女人守着木屋,木屋与山村是合成一个整体的,每当炊烟袅袅升起时,鸡叫着,狗咬着,木屋的女人心里也总是有着暖暖的满足。女人不出远门,只是一天天守着木屋,守着木屋里走过的日子。
木屋的格子窗前,放着一把竹椅。女人坐在竹椅上,阳光晒在身上热乎乎的,女人眯缝着眼睛,看着满树的山楂越发的红亮,几只叫不上名的鸟叽叽喳喳的飞来飞去,翅膀上蘸着秋阳的温暖,有时一不小心,一颗山楂就掉在了地上。
地上是女人精心喂养的三只母鸡,母鸡的毛是黄色的,嘴里咯咯咯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在母鸡的眼里,散落地上的山楂就是一粒粒饱满的食物,三只母鸡咯咯叫着跑过去,张开嘴猛啄几下,衔在嘴尖上,又快速吐掉。
趴在女人竹椅边的那只叫大黄的狗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嗓眼里咕噜了一声又趴在地上,仿佛享受这暖暖的阳光才是正事。女人用手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看着那几只鸡,傻傻地裂开嘴笑出了声,整个院子里,就她一个人的笑声。
女人呆坐一阵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件事对别人不重要,对女人重要。站起身,走进木屋,木屋的门框边上,挂着一本日历,今天是农历初十,还有几天就是他的生日,眼看着又是中秋月圆,女人撅了撅嘴,叹了口气,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窗外院落中的那棵山楂树,余光里又瞟到简易书架上那本《山楂树之恋》。女人愣愣神,没有说话,走到屋角,打开一只有些破旧的箱子。
箱子像一张张开的嘴。
女人从箱子里拿出一沓包裹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女人一页页翻看,时而皱眉,时而轻笑,时而滴滴眼泪滑下。这些都是他写给女人的东西,女人全部用心珍藏起来。
女人的手摸到那只布老虎,托在手中,尘埃飞扬的光线下,仿佛要张开血红大嘴,一口要吞了女人。这只布老虎是他买的,买的时候他说:喜欢吗?喜欢就买了吧。女人抱着这只买了几年还是崭新的布老虎,又把头转向窗外,微风吹过山楂树,又有几颗山楂果砸落在地上,那只大黄狗静静趴在了院门口,不时抬起头,看着通向远方的路......
装满木屋的太阳光一点点退缩出去,从箱子里掏出的东西散落在女人的周围,女人轻轻叹口气,又把那些信纸一点点码齐,包好,放在箱子的角落。
女人把那只布老虎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吻,出神的看着,看着看着,忽然把脸埋在布老虎的身上,两肩轻微的抖动,再抬起头时,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两道泪痕在光线中若隐若现。长长出口气,几分不舍,把布老虎又放回箱子。箱子里还有好多杂七杂八的小零碎,在外人眼里不当事,在女人心中却都当宝的珍藏,因为那都是和他有关的记忆和痕迹。
女人又把散落的几件衣服叠得整齐放了进去,把箱子装得满满的。
女人把箱子一盖,幸亏手抽得快,才没让箱子把自己也吃喽。女人的两只手搁在箱盖上,散开的手指有点粗糙但很干净。
女人把箱子放在一边,蜷着腿坐在一边,眼睛盯着窗外的山楂树入了神,耳边又想起他说的那些话“若非死别,绝无生离。前世债今生缘,我用心来还”“茅屋向晚,我不是过客,我是归人。你一定要无恙,你是农人一生的食粮,你是农人的希翼”“从此农人远离徘徊和孤寂,和你牵手今生不离不弃”女人在心里喃喃低语,我在这,你又在哪呢?
女人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日历上,每年的这天,女人都会做一个蛋糕,女人把满心的情意都融进在蛋糕里,把世间最美的祝福和祈愿都镶嵌进蛋糕里,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与他一起吹灭烛光,亲口说一声“生日快乐”
女人站起身,整理下衣襟,用手拎着箱子,看着窗外,看着门口,看着几只鸟在山楂树上飞来飞去。那三只黄母鸡在院子里尖声唱着小曲走去一边儿,又有几棵山楂果掉在了地上,砸起一股烟尘。
女人看着,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箱子落在了地上,眼泪又流了下来。
女人轻声说,怎样也走不出这木屋,怎样也舍不掉这情意,我情愿在木屋里等,等月圆人圆,等千年的约定,无悔。
天色逐渐暗淡,三只母鸡回到鸡窝,大黄狗偶尔支棱着耳朵,抖抖皮毛,在院门口朝着远方吼叫几声。晚风吹过浓密枝桠的山楂树,发出簌簌的声音,好像是女人深切的呼唤和无尽期盼的温暖。朦胧的夜色把这一切淡定在一幅水墨画里。
月亮出来了,带着残缺,散发着淡淡的清辉。只是,今晚这月亮怎么有点泛着红,就像女人流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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