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墨】湉湉云天外(散文.外一篇)
【一】湉湉云天外
宁静的郑州市西流湖畔,矗立着一处宁静的寺院——“佛光寺”。
每天的暮鼓晨钟,随着宁静的湖面微波,荡逸飘远。恬静了无数人的心境,抚慰了严霜的凛冽,滋润了酷暑的烦躁,祥和了春天的枝头,润色了秋季的硕果。
恬静之中,一处更加宁静的小院,坐落在湖岸西侧,佛光寺旁。中文大师、书法大家、九十高龄的郑象乾先生离休之后,就在这处宁静的院落里过起了恬静、安逸的晚年生活。
先生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前夕毕业于河南大学,之后一直从事政治、书法教育、文史研究工作。近二十年来的相识中,他的治学严谨、平易近人、一丝不苟给我留下了深深烙印。而与先生相交的更大收获,则是先生的高深修养魅力及处于巅峰的书法造诣,对我的深远影响和熏陶。
于是,隔三差五,这处宁静的湖畔,这处宁静的寺院,这处更加宁静的小院里,这位修养高深、恬静的老人身旁,经常出现我和儿子这两位向往宁静的“不速之客”。
尽管相差四十八岁,毕竟十九年前在市政协机关共同工作过几年。
于是,谈话往往从以前的同事、同事的身体状况、同事以前的那些事儿谈起;其次谈起,政策的转变、工作环境的改善、前景的展望;然后会谈起,历史的名人轶事、对当时政体环境的把握观点、以及各个历史时期的儒、道、释的理论发展等;接下来会谈起诗、书、画、印的流派特点,和金石篆刻的品评、鉴定、收藏等。谈兴大发时,儿子也参与进来,提一些连先生也认为“有深度”的问题。每每此时,先生总是不厌其烦地解说,直到儿子满意为止,儿子的天真也逗得先生哈哈大笑,用先生的话说,“他年轻了十岁”。谈兴再浓时,我们会磨墨泼笔。先生总是循循善诱,更多的则是鼓励、恰如其分地指出我在用笔、墨色等方面的不足。
先生很谦虚。尽管书艺已浸巅峰之境,往往在谈到张海主席和先生的同龄同学唐玉润等名家时,他总是说,“他们都是大家啦,我还需要再学习!”。
每次告别时,先生总是挽留:“再坐会儿,时间还早。”
每次分手时,先生总是牵手送到大门外。直至我们走出百米远,回首时,先生还在小院前挥手。
每次离开时,儿子总是拉着我的手说:“爸,别走吧,再和爷爷呆会儿。”
每次我都会提醒儿子:“爷爷已经九十多岁啦,时间太长,爷爷会累的。”
每次儿子也总是追问:“那什么时候再来看郑爷爷啊!”
于是,这样的场景在最近几年里,一直持续重复着,这样宁静的一片湖畔,这样宁静的一座寺院,这样宁静的暮鼓晨钟,这样宁静的小院,一直有我和儿子这样的客人\'光顾\'。来这里看望一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笔耕不辍的老人;来这里学习这位老人的做人道理、处世态度和他的高深修养;来这里分享这位老人融入这片宁静的恬静生活……
【二】重逢
初次见肖欣,是在26年前的夏季。
办完新生入校手续,已是下午三点半,父亲也已踏上返乡的归途,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孤独涌上心头,压抑的我喘不过气来,于是,就浏览于这所崭新而又陌生的校园。
走走停停,不觉间,来到校学生会宣传栏。里面用大量篇幅“介绍学校”和“欢迎新生入学”,只在个别角落零零星星地躺着几幅书画作品。心里正在感叹“这些学兄的艺术水平不过如此”,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是哪个专业的?”
不知何时,身旁背手站着一位个子不高、朴素瘦肖却精气十足的男生,见我不答,像似认为我没听懂他那浓重的贵州话,就放慢节奏又说了一遍。看他“一本正经”的学兄派头,我心中不禁偷笑,“水文地质工程专业。”。
“咦,咱们一个专业,水工专业好啊。”
接着又强调一句:“目前,地质系统水工专业毕业生是最受欢迎的。”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看样子,你也喜欢书画艺术?”见我又点点头,他忽然兴致高起来,放下了背着的双手:“你写什么体的?柳体?硬笔怎么样?”不等我回答,“临庞中华(当时学生心目中的“书圣”,硬笔书法的创始人)的帖吗?我认为他写的有问题,波折太大,传统书法神韵不足,没有古意,古意你懂不懂?”
他似乎知道我也不会懂,就上前两步,指着宣传栏里的一幅作品:“这是我写的,你好好看看。”
好像感觉到我谈话惜字如金,他有些失望。走了几步又回头,郑重其事地说;“我是223班的肖欣,有什么事找我。”
经此一番,他的率直冲淡了我的孤独和无所适从。
之后很长时间,直到我加入了校学生会宣传部,通过组织书画活动,与肖欣的接触才逐渐多起来,并且真正成了好朋友。之前,只是隐约听他班的老乡说:“肖欣人很诙谐,爱抽烟(那个年代,“抽烟”和“谈恋爱”一样被划入当时大学生活的禁区)待人诚挚,只是专业成绩不突出。”
一天, 肖欣风风火火地找到我,表情神秘:“给你说一件事?”
“你说?”
“咱们办个书法培训班怎么样?
“好啊!”
见我激动起来,他却悠然的点起一支皱皱巴巴的香烟,使劲抽了一口,顿时整个学生会办公室云雾缭绕。
“老混蛋,这是学生会办公室,小心一会王老师过来!”
“没事,就两口。”
“那你说说怎么办?收费吗?”
“收!”
“学校会卡的!”
“少收点,说是教材费用。教材就用庞中华老师编写的。”
见他提到庞中华,我忽然想起当初他对庞老师书法艺术的评价,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这个周日,庞老师让咱两过去。”
他立刻头大如斗:“你去你去,我还有事。”然后,夺门而逃。我不禁哈哈大笑。
在肖欣和我的密谋下,不久,“郑州大学生书法培训班”开课,主讲:肖欣、闫伟。再不久,《中国地质矿产报》以标题为《郑州某部属院校两位学生为了……举办大学生书法培训》公开报道此事。至此,在郑州很大范围内,人们每当谈起硬笔书法,必谈到某校某某,谈到某某,必谈到某校的另一个某某。“肖欣”和“闫伟”这两个“响亮”的名字,直到二十多年后同学聚会时,仍被抬出,“肖欣是谁?!闫伟是谁?”
“人家名人啊!”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悻悻地痛饮一杯酒,心中不免惆怅:“这个老混蛋!这二十多年跑哪去啦!造字么?”
前不久,在一位同学家中偶尔得到肖欣电话,
“老混蛋,二十多年啦,跑哪啦?”
“还干专业,我一直在找你,听说你一毕业就改行搞行政文字啦。”
“是的。你当书记啦?”
“哎呀不好,一不小心搞了个正处级。”
手机中传来他那浓重、诙谐、略带自豪的遵义口音:“我九月六号飞郑州。”
“好,我等你。还搞书法吗?”
“很少搞,工作太忙。”
……
放下电话,我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对身旁的同学说,
“他妈的,这世上少了一位书法家,却多了一位政治家!”
大笑声中,脑海中闪现着与肖欣在一起孜孜追求书法艺术的场景,胸中期待着这二十多年后的重逢。
谢谢陌上阡尘先生的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