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爬格子”的琐事(随笔)
二十多年的习惯,每天晚上都要在妻子和女儿上床休息之后,便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和今天的书桌前,在方格纸和如今的电脑上写写新闻、文学之类的东西。一则是自己喜欢新闻纪录社会经济的发展变化,完成采访后的交稿任务;二是喜欢家乡四季分明的美景和风土人情,用文学的手段来讴歌这个伟大的时代。
如今,在我案桌上方的书柜里,整齐放着许多书籍、报刊杂志和剪报本,这些是我用几十年心血得来的,我觉得是我上半生最为珍藏的具有价值的宝贝。那十来本厚厚的剪报本,还有数十种各级报刊发表的诗歌、散文、小说,足以证明我是一个爱爬格子的人,也能证明爬格子的我有权拥有纪录一个地方、一个阶段发展变化的纪录者和享有历史的见证人。因此,对于我今天写下“爬格子的琐事”这个题目,原有忐忑不安的心情也就有了充足的底气,来写下已经远去的这些琐事。
像我们七十年代的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或八十年代初的大学生,一般写作文、论文都是在方格框里诞生的。稍微岁数比较大一点的都知道“爬格子”就是在方格作文本、报刊电台专用的方格稿纸上写作文,写文章的作者。前几天我问了文友周浚安,他可是当地有名气的青年作家,出版了长篇小说《行走在单人床上》,但他却不知道什么叫“爬格子”,我当时还调笑了他,亏你还是川内文学界的写作骨干,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小周当时很茫然,硬是不知道“爬格子”是什么意思。当我告诉他爬格子就是以前条件落后,没有现在的电脑打字方便的那个时期,在方格子里面行文,喜欢写作的称谓就叫“爬格子”。小周如梦方醒的笑了笑:“嘿嘿,我们九零后的只是知道电脑打字叫码字,爬格子吴叔不说还真是不知道呢”。
在方格子里面写作文,写新闻,写诗歌、散文、小说,是我一生的缘分。读小学、初中、高中基本上是在作文本上写写划划,没有写过文章投寄到报刊电台。在读初中的时候,我记得自己的作文写得很丰满,有人物、有故事、有情节,被语文老师梁丹书当做范文在全班朗读。因此,一直下来,我语文成绩好,作文很优秀。七十年代末,因为爷爷在文化大革命中,红卫兵说爷爷粪坑里的枪支是爷爷藏的,硬是给爷爷头上戴上了一顶莫须有的“坏分子”,推荐参加高考没有我的份,让我失去了上大学的梦想。
八一年底机会来了,我们乡上征兵,那天我上街无意撞见,我急忙找到村上的民兵连长,要求去当兵。朱连长的家属姓张,与我母亲一个排行,我嘴巴很甜,就叫他姨父来着。姨父二话没说,就带着我一路过关斩将通过了征兵体检,通过了政审和家访,如愿以偿来到陕西汉阴59210部队新兵连。集结训练后,我被分配到二营部当通讯员,每天负责报刊收发、接电话、负责营首长的指令传达。这期间,部队报刊种类很多,有解放军报、人民军队报、两用人才报等等,让我像大姑娘坐轿子头一回那样新鲜、幸福、如获至宝。我作为一个山村的农民儿子,来到部队一切都是陌生的,从未见到这么多的精神食粮,只要一有空闲,就拿着报架上的报刊阅读起来。一天,营部文书韩成林找到我,希望参加部队的两用人才培训。于是,我选择了中文函授写作培训。通过培训学习写作知识,逐步掌握了诗歌、散文、小说的一些知识,懂得了多看多写熟悉生活的写作技巧,便偷偷摸摸用部队的方格稿签纸,懵懵懂懂写了一些诗歌、散文、小说投寄到解放军报、人民军队报。然而,由于阅历基础薄弱,写出的东西都石沉大海。后来,我结合读报的机会多,改行学习了新闻写作。殊不知,采写的一条消息在我退伍那天登在了《两用人才报》头版。
八五年一月退伍回来后,我八六年结了婚,还当上了村上的民兵连长。那些年,我们村虽然离城镇不到两公里,因为底子薄没有拉上电灯,照明全靠煤油维持。白天,我参加村上的“催粮催款,刮宫引产”的日常工作。晚上回到家等妻子、小孩上床睡了,我就在堂屋里的煤油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往方格里填,一篇短消息很快,若是一篇稍长的通讯要熬到半夜。那些年,由于我的坚持,妻子往往无可奈何,只是嘀咕几句,便又翻身睡熟了。我则继续爬我的方格,写出我白天发现的新闻。
几回在梦里见到登报的习作,一觉醒来才知道又是一个梦。那年月,我和妻子两个人的土地绝大部分是她一个人背着孩子做出来的,可辛苦妻子了。没有办法啊,村上的工作任务又多,有时还被乡政府抽到其它村突击计划生育,在家的时候稀少。可是,每次在家的时候我不喜欢干家务事,却喜欢带孩子,原因很简单,我喜欢看书,带着孩子有个好说法。这些善意的举动,妻子是明白不过的,她也不再唠叨以前那句“癞蛤蟆吃天鹅蛋”了,默默地支持我有出头的那一天。
也许是诚心感动了上苍,经过我日日的熬更守夜,终于在我们当地的党报上发表了一篇豆腐块小消息,这也让我高兴了一阵子。记得是1986年秋天的时候,我随全乡的计划生育突击队来到现在的黄石村,看到时任的黄书记家里的菜园子里有棵无核的柑橘树,占地不多,树冠不高,且挂果100多个,于是就写了一条百多字的稿件投寄《通川日报》社,当时由于见报几率小,准确的说没有发表过,时间一长也就淡忘了。一天下午,我们正在做一户超生对象落实结扎手术的工作,从乡政府赶来的武装部长老黄刚走进院坝,就从挂包里拿出一份报纸出来,脸上挂着笑喜滋滋地告诉我:“嘿,老吴,你写的黄书记家的《一棵柑橘树收入多》发表了哦!”当时,我疾步上前抢过报纸一看,果然在第四版豆腐块后署名“吴兴华”三个字。当晚,黄部长和计划生育工作队的同事们一起在黄书记家里喝了庆祝酒,大家频频祝贺我的文章见了报,希望我这个“秀才”继续努力,多写宣传家乡的新人新事新面貌的稿子。
从那天起,我一边和同事们履行突击计划生育工作,一边留意所到之处的新鲜事,然后利用周末晚上回家的空闲时间,把每天记心的新鲜事写了出来。殊不知,接下来的见报率就多了起来。在白坪村我写了《一条小船收入多》,在碧溪村写了《这里沼气灯代替了煤油灯》,在陇溪村写了《雷黄瓜种植果树成了万元户》,在街道我写了《个体户陈良书安上了电话机》等等,反映了当时的家乡变化。
随着新闻稿件见报率的不断提高,我也开始尝试学习文学写作。那时,我当村民兵连长,镇武装部给每个村订了一份《西南民兵》杂志,杂志面向云、贵、川、藏军区、武装部、基层民兵组织发行,里面有一页文艺副刊,专门刊登诗歌和散文。记得87年1月,我写了一首小诗投寄到杂志编辑部,不料在第四期的西南民兵杂志上刊登了,其小诗的内容是:
山里那只小喜鹊,
叽叽喳喳树丫落,
见了路人抒支歌,
口口声声一大坨。
山里那只小喜鹊,
叽叽喳喳永不落。
曲曲都唱山村好,
甜蜜果实丰硕硕。
山里那只小喜鹊,
伴随路人山村落。
落座享受家家喜,
方知喜鹊这样乐!
这首小诗借喻小喜鹊,反映了当时家乡的变化,同时也激发了我走向文学创作的艰难路程。
打那时起,在煤油灯下,淡黄的灯光陪伴着我,土墙四壁围着我,静夜中传来的小河流水唱着歌,舒缓着久坐的僵硬和疲劳,让我践行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名言。到93年底,爬格子爬了8年,让我的眼睛视力下降了许多,身体也十分的瘦弱,出现了经常咳嗽的现象,让父母和妻子多了几分担忧,时常叮嘱我要少熬夜。好在那时人年轻,白天在村上跑跳,吃了一段时间的中药调理,早上做护眼保健,身体恢复了原貌。随着爬格子的一路艰辛,新闻报道和文学作品相继频频出现在各级报刊电台,小小说《特殊顾客》还获得省级报纸副刊征文二等奖,新闻报道多篇获奖成绩突出,还获得四次县委政府表彰的新闻报道先进个人。
94年5月,胡家区搞经济开发和小城镇建设,我被招聘为专职新闻报道员。爬格子是我多年的“拿手戏”,也就得心应手。到胡家区不到半个月,通过每晚上的勤于笔耕,撰写反映胡家的新人、新事、新风尚、新典型稿件陆续在《通川日报》上刊登。时任区委书记胡先国非常重视,经常帮我出主意找点子,又派我到报社参加培训,这让我的新闻宣传工作如鱼得水。在当时的那些年,每天的市级党报都有胡家区的稿件登报,因此,时任县委宣传部长与胡书记有过这么一句玩笑话,“嘿,老胡,你们胡家区委报道组还真是不错,赶上了我们的县委报道组了”。那天,我在旁边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96年离开区委报道组后,我先后调到胡家区广播电视站工作和毛坝广播电视站任站长,2004年调县电视台新闻部到现在的民生新闻部,都是在“爬格子”的路上慢慢前行。2005年,新闻部终于有了一台电脑。开始我打字比较慢,一直沿袭用手在方格框里填字,直到08年调局办工作,负责起草文件报告才憋出来敲打键盘,告别了“爬格子”的手写历史。
有了电脑,码字就方便得多了。现在虽然不叫做“爬格子”了,但晚上写新闻稿、写文学作品仍然离不开加夜班。这二十多年,夜晚的灯光陪我很晚,文学创作也小有成就,比起经商来钱的确比较少,少得可伶,却仍然走着自己喜欢的路。
如今,我爱上了江山文学,我又继续安静地坐在电脑前,敲打着故乡的山水,敲打着家乡的变迁,一旦一首首诗歌的成型,一篇篇散文、小说的定稿,心中就会有一种幸福感,一种踏实感,一种成就感。苦,来自于写作的辛劳;乐,来自于爬格子改变了我自己命运,让我从业余新闻爱好者走进了电视台正规的新闻行业,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改变了人生。
爬格子,是我一直选择的方向,下半生仍将不遗余力把自己笔触系在故乡的土地,写出划时代的篇章,让我的生活在发表的报刊、网络上绽放出了美丽与芳香。爬格子,为我平淡的生活涂抹上了几笔有意义的色彩,为我短暂的人生留下了一些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