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书信】高原书(散文)
当我知道,你生活在那个最接近天堂的高原上的时候,我眼前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高远起来。每当敲击文字的时候,就在想象喜马拉雅山、想象雅鲁藏布江、想象被白云扯动的经幡、想象神鹰翅膀下的世界,俗世的欲望、周遭的藩篱,便不再能够束缚我的想象和心灵了。于是,文字世界里的鱼翔浅底,精神境界中的鹰击长空,便一层一层地剥去了神秘的面纱,仿佛横空出世的雪山,在我的面前矗立着,晶莹着。暗夜里,我的文字扁豆都蠢蠢欲动地长出了稚嫩的翅膀。
人生的一次不期而遇,让我知道了,这一生终会有一次不可避免的飞翔,在时光的某一处等待着。为了你案头的那一抹绿,将我余生的枝头所添的几片亮色,我愉悦着;为了你眼前那一片连绵的格桑,燃亮我嘴边一直不舍得吮吸的香烟,陶醉着。我不知道,这些细微的变化,这些每天清晨不一样的感觉,是如何发生的;远隔大半个中国的两条文字的河流,是如何汇流到一起的。我能告诉你的,只是从此,我的文字中,都有了你的偏旁,我的部首;从此我的夜晚,便挂满了你的星星,我的月亮。每当新闻中有风吹草动、季节变迁,都会有一串串文字在荧屏间穿梭,牵动着嘴角的一抹浅笑,无深意,却又不简单。
有人说:无缘之人对面晤坐无语,有缘之人千山万水等闲。想来这缘,也是前世注定的吧。否则,为何一个退稿签,就能让我们在反复交流中,心手相通了呢?其实,在心灵的花园里,精神的世界中,尘世的距离的近或远根本够不成障碍。北雁南迁,西水东流,那是命里注定的一个契约。此岸渡口,彼岸神鹰;我的麦子,你的格桑,有吸引力的两块石头终有一天会撞出几点火花,照亮彼此的夜晚。由此,在光阴的两岸,我们用内心的清澈,守望一份真情,一份理解,一份文字多带来的愉悦。而那永远地滋养我们根系的血地原乡,我们发誓要小心翼翼地寄存在远古的高原之海,寄存在那一朵冰山雪莲之旁。
你说,我银白色的长衫,走过红尘中的繁花蝶舞,不会失却你所赋予的优雅的藏香;我说,你月光下翩翩飞舞的红十字,像一团燃烧的生命之火,点亮了多少人暗淡的心灯。只有不知疲倦的月亮,深深浅浅地刻印着我们坚守生命原初的文字,描摹着我们静夜里偶尔相碰的目光。
我曾无数次地在纸上虚拟终将发生的高原之行,看一看你生命里的渡口,每一串足迹都如鲜花般开放,而那挂在枝头的果实,则灌满了岁月的醇香;解缆放舟,唱一曲历经沧桑后的云水遥,而那一路相随的鸥鸟,则衔走了一段相忘于江湖的时光。
如果可以,我要看一看你的半桶春色,用绿罗的藤蔓如何叩击生命涅盘的火焰;如果可以,我要看一看你的人间草木,青丝挽不住的岁月,如何只留下如水般含情脉脉的眉黛如烟;再看一看你心中的圣湖,在粼粼的波光中洗却一身疲惫,放手红尘的牵念;和你一起摸一摸尼玛石,体悟藏文中每一个用生命雕刻的笔画的心跳和温度,在石头的纹理中读出生命的凝重和意蕴,以心中虔诚的祈祷和祝愿,在茫茫高原上留下一个平凡人的微薄的心愿和眷恋;和你看一看白马寺,让心灵沉静,让岁月静好,在虔诚的诵经和袅袅的烟雾中,让自己浮躁的心变成宁静的港湾。
你说,青海的盐桥是美丽的,是让人流连忘返的自然景观,是大自然鬼斧神功的奇迹。在那里,每一粒晶体都被岁月雕琢成精美的花鸟鱼虫,每一颗盐花都绽放出冷艳生命的璀璨和传神。走进盐湖博物馆,你会为大自然的巧夺天工而瞠目结舌,为岁月风雨的雕琢而叹为观止。
对了,在你的诗中,还有满山的半夏,独有的黑色枸杞,草原深处的冬虫夏草。那里的每一片嫩叶,每一株来自自然的奇花异草,都是上天所赐,都能医治我们伤痕累累的身躯和灵魂。可可西里,一直是让我神往的地方,一直是人类吮骨噬髓的心痛。我要看一看藏羚羊如何用美丽的跳跃穿过偷猎者枪口下的生命线;看一看悠闲的牦牛,如何向偷猎者展开绝地奋起的反击;还美丽的藏红花、高山雪莲,在令人仰视的高度上,摇曳着救世的浪漫。
不要怪我太贪心了,也不要说我空有一腔诗人的浪漫。来到神秘的高原上,来到到处有青稞酒飘香的地方,谁能舍得放弃任何一处让人心灵愉悦、春暖花开的地方;谁能舍得放弃那些让人返璞归真,心灵得以自由地栖息的人类最后的家园。
即使醉了,那也是因为民风如酒;即使躺倒,那也是因为高原上随处可以当床。有时候,很羡慕优秀的援藏干部孔繁森、许晓珠、陈刚毅、杨林等。他们,在这片高原上进入了人生的大境界,在无私的奉献中找到了生命的真谛。其实,人的一生,几十年光阴,如果不经历几次电光石火,又有多少值得纪念的日子呢?我们可能做不了英雄,做不了楷模,那么,总要有几次白日放歌吧,总要有几次酩酊大醉吧。惟其如此,我们才能体味人生的诸多况味?
人的一生太长,又太短。手中念珠样数着水木年华的日子,挥霍着年幼无知的岁月,时光总是在我们埋怨命运的不公中流逝。等到我们暮然回首,已白雪染发的时候,其实值得我们为之付出全部身心和情感的事情,已经不多。而这一片的高原,在我的生命中就如千百次煅烧中隐藏在天边的青花瓷,只要有一次不经意泻出的神光,就足以让世界为之惊艳,成为绝世的珍藏。
夜幕降临,霓虹遍地。在点点的繁星下,我们仰视那些最打动人心的所在,将我们已被俗世的欲望放逐在天堂之外的灵魂,尽量地提升;让我们追寻美的蹩脚的目光,展开轻盈的翅膀。
那一缕饱食了高原青稞的酒香,诱惑着我们的肠胃;一个个酣畅淋漓的汉子,让我们敞开心扉。那么,踏着月色,就让我们走进那个不起眼的德令哈酒吧吧,倒上一杯醇美的青稞酒,让饱食了高原阳光的青稞的浓烈在我们的每一个细胞里流淌,让我们全身的兴奋的因子都随着郭庄的脚步跳起来,舞起来,在浓浓的肉香中,在熊熊的篝火边,变成高原上的一朵花,一株草,一片流云,舒适地躺在高原温暖的怀抱中,融化在青藏高原粗犷的天籁中。
醉了,就进入梦乡吧。我可以变成一只小羊,在草地上欢快地蹦跳,喝水,姑娘手中的皮鞭轻轻地、轻轻地抽在我的身上。在梦中,我不会觉得疼吧,影像中,只有酥痒的感觉。我会像河流依恋雪山一样,用一生的脚步,将美好的爱情丈量。我会嘴角流涎,喃喃呓语。
这时,你会站在金银滩上,还是圣湖边上呢?我只听到一句来自天边的笑语:“看看,你真醉了!”
多好……
请接受这一份迟来的欣赏,渔舟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