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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往事 ————乡野旧事


作者:邵晓林 布衣,418.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199发表时间:2015-10-14 21:28:49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他叫李成根,是三奶奶的儿子,可三奶奶到死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的家是哪里。
   三奶奶不止一次地听起人们描述紫绛山那场残酷的突围战,那枪炮声、那烈火硝烟、那横七竖八的尸体、殷红殷红的鲜血。那些天,蓝天都被映红了,雪夹雨一直下,连日头也在哭泣。仗整整打了三天三夜,三奶奶的心也像被刀割碎了,因为他儿子成根就在八路军这支部队里,最终她盼到的消息是:八路军被全部剿灭了。
   她一下子软瘫在炕上了。
   三奶奶永远忘不了那个残冬的清晨,没有风,却冷的要命,天未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惊醒,一个穿破烂军装、满身血迹的人一头撞进她的家门,紧紧抱住她的双腿,颤抖着叫道:“妈——”
   三奶奶愣了:“你是——”
   “妈,我是你儿子,李成根。”
   是老眼昏花,还是泪眼模糊,好几天了,三奶奶水面未进,她想儿子,悲伤过度,心痴了、人傻了:这是我儿子吗?
   仔细看看,这不是她儿子,可是,她听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后,这又怎能会不是他的儿子呢?
   ......为了掩护师部机关转移,特务营陷入重围,日军蜂拥而至,战士们子弹打光了,就用大刀片子砍,刀片砍弯了,就用石头砸,和敌人肉搏,用嘴咬,全营三百多人就剩下他和排长李成根了,敌人又团团围上来了,他们商定好,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尽。然而,就在敌人快接近山顶时,排长忽然一脚把他踹下山坡,把敌人引到了绝路上去了,他只听见了他临走时的叫喊声:“我老妈和老婆交给你了,你好好活着,要不老子饶不了你!”后来,他便听到远处山岭上传来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战斗结束了,那场突围战就留下了他一个人,老排长为他死了,他牢记着他的嘱托,他把自己改名叫李长根。
   那天,他顺着并不高的山崖滚了下来,攀着岩石、树杈下了山,昼伏夜出,吃野果喝冷水,一直走了半个月,终于找到了晋南凤凰垣下那个没有男人的艰难的家。
   第三天,妻子分娩了,生下一个男孩。他流着泪,给孩子起名李绛山。他忘不了紫绛山突围战,忘不了让他活下来而牺牲了的老排长。
   从此,家就成了他的家,三奶奶就成了他亲妈,老婆就成了他老婆。
   他是儿子。他发誓做一个孝子。每天晚上,他去伺候妈喝水、睡下,天亮,他去问候一声,看妈身上哪里不舒服,然后把尿盆倒掉,再去下地。逢集看戏,他用平车拉着妈和妻儿,她们看戏,他在外面静静等,完了又拉他们回来,常常往返十几里。
   他是丈夫,也是父亲。为了这个家,从地里到家里,他都拼命地干,一会都不闲着,宁可自己累死,唯恐她们吃苦受罪。大跃进那阵,缺少粮食,大人吃不饱,孩子饿的哇哇哭,他几天几天不吃馒头,食堂领回来的面食饭汤,统统让给老妈和妻儿,他饿的急了,没什么吃,村里有人看见他晚上偷偷去泊池边啃生南瓜、嚼青玉米。
   渐渐地,村里人也接受他了。虽然都笑话他离不开老婆孩子热炕头,可看在他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份上,人们都“长根成根”叫他,反而渐渐忘却了记忆中那个真正的李长根了。
   几十年来,这个家,户主一直都写李长根,而他,再没有过自己的亲骨肉,他也从未回过他的河南老家,对于自己的身世,他更是只字不提,他一心一意竭尽全力扑在这个家,扑在老母以及妻儿身上。
   他经常想起排长牺牲前的话:“我老妈和老婆交给你了,你好好活着,要不我饶不了你!”
   三奶奶病重时,偷偷给孙子绛山说:“你有两个爹。”
   儿媳红着脸大声叫:“没有!他爹就是李成根。”
   这个李成根老了,四十上谢顶,五十岁驼背,看着儿子娶媳妇生孙子,他满足了,笑了,自己却像一盏灯,油干灯尽了,一九八五年春上,他忽然得了癌症,躺着炕上,他最大的遗愿,就是死后埋在紫绛山上。
   母亲对绛山说:“你爹有两个家。”
   后来,绛山和妈雇车去了一次紫绛山。他们用轮椅推着瘦骨嶙峋的老父亲,按着指点,他们来到了当年突围战的地方,那里只有一块简朴的纪念碑。父亲哭了,叫着老排长李成根的名字,指着碑上面一个人的名字说:“张忠福他不是烈士,他还活着,他的命是战友们用生命换来的,碑上应该刻上李成根这个名字,因为真正的英雄是李成根,是警卫营三百多牺牲的烈士。”
   绛山母子都哭了.......
   ......
   那年清明节的时候,绛山和老母亲坐上了开往豫西的长途汽车,他们紧紧抱着父亲的骨灰盒,他们违背了父亲的遗愿,没有把他埋在紫绛山和牺牲了的战友们作伴,而是让他魂归故里,和自己的亲人们团圆。
  
  
  
   【后记】最近,经过河南、山西两地民政部门调查甄别,确认李成根为革命烈士。上世纪五十年代就颁发了烈士证书的张忠福,取消烈士称号,鉴于已去世多年,只配享抗战英雄的荣誉与待遇。然而他隐姓埋名,几十年如一日照顾抚养烈士亲属,被人们誉为“活着的烈士”,他的事迹在《晋南报》刊载后,许多人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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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故事生动,颇富传奇,读来让人震撼。一位英雄,经过生与死的洗礼,隐姓埋名,有情有义,淡泊名利,做自己的事,内心又是多么强大。推荐阅读。【编辑:至简】【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101610】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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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至简        2015-10-14 21:31:29
  问好。秋安。
上善若水 厚德载物
回复1 楼        文友:邵晓林        2015-10-15 19:31:53
  谢谢老师。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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