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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村头的古井(散文)
古井在村头的半山腰上,沿着家门口那条曲曲折折的光滑石板路走上十几分钟就到了。
听村里那些花白胡子的老人们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村子没有这口古井,吃水就得去村脚的龙潭里挑。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房前屋后那芳香迷人的樱桃花像冬天的瑞雪,把小山村映衬得如仙境般美丽。村里有个勤劳善良的小伙子,赶着家里的一群白白胖胖的猪崽去村头的半山腰上晒太阳。谁也没想到,老母猪带着那群猪崽钻进了一个石洞里,再也没有出来。从那以后,一泓清泉从石洞里流淌出来,那水透亮而甜美,就像母亲那甘甜的乳汁,哺育着山下的儿女们。村里人为了纪念那头母猪,就把古井叫做母猪龙洞。
每天清晨,勤劳的父老兄弟们在鸟儿那声声清脆的啼鸣中醒来,慌忙抹把脸,挑着水桶就去古井挑水,那可是一天中的头等大事!他们晃晃悠悠地上路,迎着朝阳,脚步迈得轻松而愉快,悠扬而动听的歌声撒落在曲曲折折的小路上。清澈的井水缓缓地流淌着,叮叮咚咚响着,像在亲切地问候着前来挑水的儿女们。干净而光滑的井口边,挑水的父老们自觉地排着队,一担担水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父老们相互打着招呼,或蹲或站,说说笑笑地聊起了家长里短。有个别妇女,在等水的间隙,去自家菜园里剥几把菜叶。轮到她舀水,人还没有回来,有人就会给她把水舀满,再把水桶提到边上去。村里人舍不得浪费一滴水,舀满一桶水,就在水面上铺上一片干净的菜叶,挑水上路,井水就不会撒落出来。有的老人,家里的娃娃出了远门打工,只得自己挑水吃。古井下面有一段陡峭的石路,是祖辈人用凿子在坚硬的岩石上开掘出来的。特别是到了冬天,路面湿滑,一不小心就会摔跤,水桶打了个稀巴烂。那些气大力足的小伙子,一个个抢着帮那些老人把水挑到平整的路面,才返回去挑自己的水桶。从早到晚,挑水的父老们来来回回地走赶在那条光滑的石板小路上,肩上的水扁担一曲接着一曲唱起了欢快的歌谣,简单而快乐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白天,古井是热闹的,人来人去,山下的儿女们在陪着她。可到了晚上,宁静的小山村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古井孤零零地立在村头的半山腰上,阵阵山风从她面前拂过,陪着她的是山脚下的几棵古树。可古井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她心胸宽广,深深地理解和体会到儿女们的艰辛与不易。寂寞的夜里,她没有歇息,还在默默地流淌着,无怨无悔地浇灌着禾苗,悄无声息地滋润着脚下的土地……
生养我的小山村,父老们就靠种庄稼过着紧紧巴巴的日子。他们在自己挚爱着的那片瘠薄的土地上,抛洒着血汗,辛勤地耕耘,就盼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碰上天旱,一两个月下不来雨,父老们眼睁睁地看着恶毒的太阳晒枯了秧苗,晒裂了田土,晒干了河流。无可奈何的父老们,实在走投无路,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焉头耷拉地来到古井旁。整个村子,就这里流淌着甘甜的井水,流淌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父老们咂着干瘪的嘴巴,舔着一滴滴清冽的井水,滋润着干涸的心田。有些老人颤抖着双手,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几页纸钱,板着腰板跪在古井边,一脸虔诚地烧了起来。老人们一边烧纸钱,一边苦苦哀求起来:“古井呀,全村的老老少少,还有牛马猪羊,全靠你喂养着呀!求你给龙王爷讲讲情,下一场大雨吧,下了大雨,地里头的包谷就有救了!”
我默默地躲在那些老人的身后,没有说话,我感觉得到,古井累了,可她却还在顽强地支撑着,她流出来的是血,是一滴滴泪,她用自己的生命挽救着村庄的烟火,挽救着山脚下那些儿女们的明天!
长大些,我离开了生养自己的小山村,去举目无亲的城里上学。进城的前一天,我来到村头的古井旁,舀了一瓢甘甜的井水,咕咕咚咚地喝了起来,井水里流淌着淳朴与思念,我怎么也喝不够,怎么也喝不饱。我知道在他乡求学的日子里,再也喝不到这甘甜的井水了。想到这些,我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掉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怎么也止不住呀!
那以后,村头的古井就只能在我的梦里头出现:古井在村头的半山腰上,沿着家门口那条曲曲折折的光滑石板路走下去,走上十几分钟,她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