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日子(外三首)
日子
妻子围着围裙,把砧板切得脆响
太阳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土豆丝上,闪着一片金光
“儿子学习又退步了,你管也不管”
“女儿老师叫我说了,说她顽皮过了头”
她头也不回,絮絮叨叨
我低头蘸墨,运笔,一字一字在宣纸上笔墨传情
“你听见没,耳朵聋了”
“一天到晚写写写,看你写个啥子名堂出来”
“帮我泡杯铁观音哦”
“自己泡,没手啊!”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过着
有时候阳光携带颗粒,在客厅清清楚楚浮着
好像生生世世就这样了,一生都被光影罩定
空气,原来动个不停,万千尘埃,挤挤攘攘
只需一束光的投射,就可以无中生有,让不安份显形
看见妻的脸庞,从瘦削到圆润,再到丰满
泛着金龙鱼油的光
而岁月神偷,又给她的细腰,围上一圈圈肚腩
我,多好的一个帅小伙
眼见得肚皮一天天顶起,这臃肿,是什么衣服都遮不住了
辛稼秆说: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我说,年华兜不住,男女都变猪
可也不少女子,精致或曼妙的让你嫉妒,岁月不留痕,年华无效
我唯有一次次眼眸带水,心跳加速
诚可恨的是,恁多美好,却一丁点儿都不属于你
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秀气小巧
儿子也从小不点变成靓仔
心里好不虚荣
这一刻,我诚知这个世界,一切都可原谅
于是,我心说:“日子,我原谅了你”!
驼
自从一弯下腰,我就从没直起来过
以一个世纪的沉重,不为驼起青山
只为了,背负生活的细小
都说不做亏心事,腰板挺得直
兄弟,你真难为我了,其实只是老天亏心了我
都说弯起弓,只为射得远
我不是,我一寸一寸向大地贴近
象饱熟的谷穂,其实不过是一肚子沧桑
人间,满世界凉热不均
我不介意看天空的姿势难看一点
如同一个巨大的问号,天天垂问大地
日日打水,做饭,挣钱过活,也养育子女
最幸福的事就是看见我那儿子,一节节拔高
把我那藏着的一部分,全给长了回去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颗苦枧树
不芳,不香,但亦自有味!
水煮鱼
我是鱼,我爱水
但我不爱一百度的水
你可以钓我,煎我,或吃我
但请别用我赖以为活的水煮我
在水里,欢快了一辈子
想不到送我上路的,也是你,你这无情之水
无论是煎我,煮我,或蒸我,你都要掺上一手
白爱了你一生
水无语,依旧沽沽翻腾!
水的故事,就是参与了太多生命
又送走太多生命,以至于混沌不清
这世界,无所不用其极,唯独缺少不了水
逞论一条鱼
当鱼起锅上桌的时候
水深情地看了鱼一眼
“兄弟,我下面也被火烤着”!
魏晋断章
世界这么拥挤,我们去隐居好不好
就隐于魏晋吧
于他们的墨迹里,碑刻里,以及千余年的深邃里
一遍遍试图穿越
以笔墨为经,以日月为纬
世说新语里,满是牛车风光
加了燃油的车,一飚一百多码,灵魂跟不上速度
都说半壁江山不好,可半壁江山也沉吟出一片惊叹
烟,酒,女人,最时兴的是清谈
清谈误国,直把杭州当汴州,已误无可误
以毁坏双腿的决绝,拒绝做一个宰相
好奢侈的魏晋
奢侈到片纸残碑,都价值连城
奢侈到一个驸马的桂冠,抵不上表姐柔情
如今,十万喧嚣
该去那里寻找,寻找魏晋秋天里的累累竹林
永和九年的流觞曲水,嵇康临刑前的千古绝唱
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忧伤
不曾经历过的痛疼,风流殊路
以生命做诗,一笔笔,写下最美华年
所谓魏晋风度,不过是刻意中的苟延而已
而就算苟延,亦能引领风流,数千年不坠
方块字的高山,供我们一生滋养
说不尽的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