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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长征】太阳神之梦(散文) ——铁脚丈量天地宽


作者:烂笔头 秀才,1310.0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08发表时间:2015-10-17 12:27:13


  
   A、夜,它走向何处
   夜,它是什么?它是天黑与天亮之间的衔接。古诗曰:“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夜气清箫管,晓阵烁效原”。夜气者,纯洁清明的心境也。
   有人赞美夜,赞美它的纯净、安祥与静谧;赞美它的温馨、蕴育与包融。可他呢,他讨厌夜,害怕夜的到来。夜会消遁、包裹、毁灭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山、水、田、林、路,村庄,乡风,民情,以及那盘旋的雄鹰,高飞的大雁,和那悠然飘忽的白云,斑斓绚丽的彩虹……
   夜,它走向何处?它是走向朦胧,走向黑暗,走向毁灭么?抑或,它是朝着黎明前行?或者说,它是朝着太阳奔跑?你瞧,它不是裹着夜色在燃烧么?
   ——队伍朝着西指的路标行进。他夹杂在队伍中,踩着身前同志的脚步,不暇思索而又无须思索地向前迈进。他和同志们一样,头顶红星帽,背床破棉被,斜挎米袋子,肩扛老式枪,脚穿稻杆编织的草鞋,别一顶防雨挡风的粗篾斗笠。他们往哪去呢?同志们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事实上,他们当战士的是向来不甚关心也无需关心这一问题的。往常,他们不也是这样地跟着队伍走么!“一切行动听指挥”,这就是这支队伍的“天条”呵!是的,从南昌上井冈山,又从井冈山到瑞金,红军不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么!
   夜,阴霾一般地迷朦起来,迫近起来,浓重起来;黑暗,仿佛随着夜气飘忽过云石山上沙沙作响的古樟翠竹,飘忽过波光粼粼的绵江河,飘忽过嶙峋怪异层峦叠障的一座座灰褐色的石山,飘忽过暮色苍茫烟霞缭绕的四野村落……秋收后的田野,朦胧地发白,那闪烁着的点点飞萤展示出夜的生机。
   在凝滞的空气中,他的脚步发出钝重的回声。随着向前行进的思绪,他似乎清晰地听到胸间那颗搏动的心跳。那指路的大熊星在哪?它和小熊星的车轴在滚动么?在这片古老而神圣的红土地的上空,银河,不就象一条宽宽的闪光发亮的令人难以忘记的大路似的横断过去?!
   此时,那一缕缕终生难以抹去的记忆,不由得翻腾在他的脑海,涌现在他的眼前……
   哦,他是谁?他为何走进漆黑、深沉、坎坷、曲折的夜中?他是“夜游神”还是“太阳神”呢?
   嗨,他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开国将领,早年曾先后担任周恩来与邓颖超的勤务兵。在长征途中,他因身负重伤而被绑在马尾巴上拖着走过雪山草地的小个子,首长和同志们喜欢唤他“山里娃”。
   “山里娃”13岁时的一天,一支穿得破破烂烂的队伍,背着长枪,打着绑腿,一个跟着一个地打从他家的屋背山上经过。看到他们,他由好奇到羡慕:那几个与自家一般高矮、个头瘦小、衣服脏兮兮的小鬼,能去打土豪劣绅、恶霸地主?还说打了胜仗有猪肉饭吃呢!嗨,我也跟着他们走,“饿死不如打死”,说不准那些恶人、坏蛋还得怕我……于是,他把自家的黄牛牯拴在山坳里的松树上,咚咚咚地爬上山头,赶到队伍行进的路口。就在那天,他跟着队伍走了……16岁时,他的个头长高了一截,部队首长把他带到中革军委主席周恩来同志身边,由此他当了勤务员。短短几个年头,恩来同志的日日夜夜,“朱毛”红军的日日夜夜,无不在他的脑海里嵌刻下深邃的印记……
   B、夜,漫延疯狂与罪恶
   血战一星期!1934年4月21日至28日,整整7天7夜,一个完整、漫长、漆黑而深沉的星期。
   中央苏区的首府瑞金,被丧心病狂的蒋介石调集的100万兵力团团包围着。他们兵分东西南北四路,发动了第五次反革命围剿,妄图一举荡平中央革命根据地。北路军司令陈诚,在“老头子”(蒋介石)的跟前声嘶力竭地高喊:“抽干塘里的水,活捉塘里的鱼”。窗外,天上稀疏的星星不眨眼地放射出警惕的目光,它们窥视着漫延在这块红土地上的阴谋与罪恶。
   漫山遍野的匪兵,漫山遍野的死尸,惹得漫山遍野数以万计的苍蝇,嗡嗡营营地朝阵地上猛扑过来。36架敌机就像一大群展开巨大的黑色翅膀的老鹰,在天上盘旋、俯冲,配合地上几十门大炮,朝着广昌战役的主战场——高虎脑狂轰滥炸。阵地上,尘土飞扬,热血贱地;山野里,硝烟缭绕,杀声震天。那个躲在“洋房子”里瞎指挥的军事高参李德,他在博古的陪同下骑着战马亲临前线指挥。李德“叽哩哇啦”地向红军指战员发布命令,其翻译伍修权以流利的中国话表达他的意思说:我们要“死守广昌”、“寸土必争”,实行“短促突击”,“御敌于国门之外”,和敌人“堡垒对堡垒”、“阵地对阵地”。为保卫中央,战士们勇敢顽强地和武装到牙齿上的敌人拼到底。打呀,打呀,同志们打得没有了子弹,就用石头砸;敌人投过来的手榴弹,战士们马上拣起来把它扔回到敌阵中去。同志们边打边喊;“不死万万年,打死肚朝天”!是呀,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红军指战员们一个个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山里娃”的乡友陈根宝,作战勇敢,机智过人,他是一位连续荣立战功的加强排排长。可没想到,高虎脑这场恶战,却把他所在连的140多人打得只剩下30多人了。陈根宝的阵地上伤亡最惨,只见还能动弹的几个战士,仍然咬着牙关忍受疼痛地操枪压制住敌人的冲锋。眼看敌人就要冲上阵地来了,陈根宝抱起捆扎好的几颗手榴弹,跃起身子,猛地扑向敌阵……轰隆一声,敌人倒下一片,陈根宝也倒在了死尸堆上。连里的炊事班长是他的老爸,50多岁年纪,身体很壮实。他解下围裙,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操起梭标,倏地冲上阵地。他大声喊道:“杀一够本,杀两赚账!”正当他杀红了眼时,不料敌机一个俯冲,一梭子机枪弹,把他撩倒在他的儿子的尸体旁……
   阵地上,周恩来、朱德等领导同志,望着一座座雕堡一条条战壕被轰塌,一具具血肉模糊的死尸横七竖八,心情十分沉重。朱德抬起右手用力一挥,斩钉截铁地命令道;“撤”!他把目光转向周恩来,动情地说:“我们再这样拼下去,红军拼完了,一切都完了!”望着身前这位威震八方的红军总司令,周恩来深有感触地说:“是呵,我们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
   ……沙洲坝元太屋,被博古、李德幽禁的毛泽东听到广昌战役惨败的消息后,“嘭”的一拳头砸在摊开地图的案桌上,那盏悬挂在窗棂上的半新不旧的马灯颤动着,豆芽般昏黄暗淡的灯光倏地熄灭了。黑暗中,毛泽东扯开湖南口音怒吼道:“他们这样瞎指挥,这块地盘就要被打光了!”
   路呵,路在哪?中国工农红军的生路在哪呵??
   C、话别,在夜的深处
   夜,展开墨色的天鹅绒,掩盖着僻壤乡野,吞噬着这方血染泪浸的红土地。在大地与苍穹衔接的模糊不清的地方,仿佛散布着踽踽蠕动的孤坟鬼影……
   此时,在于都县搞社会调查的毛泽东住处,周恩来告诉毛泽东有关中央撤出苏区的决定。在留下的部分同志名单中,毛泽东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同乡,战友,还有胞弟毛泽覃夫妇。在夜睁着鬼魅般的眼神中,毛泽东压抑住自己的感情,他不想再说什么,可他又冲口说出:“我请求组织上,把秋白同志带上,他担任过党的最高领导,目标太大,身体又不好,他怎么能上山打游击呢?”……
   长征出发前夕,毛泽东从于都县匆匆忙忙地赶回中央政府瑞金,他专程地去看望了瞿秋白同志。
   在沙洲坝下肖村一间狭小的平房里,瞿秋白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床前的那张破旧的长条桌上,一盏煤油灯亮着微弱的光。毛泽东走上前去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床沿,秋白翻转身来看到主席,他急忙坐了起来。他左手按住腹部连连地咳嗽,肩膀一耸一耸的,只见那件漂白色的破褂子紧贴着他那副病成腊鱼干似的背脊,不停地抖动。他原本修长高挑的身子,此时似乎更加修长了许多。毛泽东随手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说:“秋白,近来你的身体如何?”说话间,一阵袭人的凉风呼呼地吹来,夹带起几片枯黄的叶子悄然地飘落在门外。
   “哎,我这倒霉的身子,越到要紧时越不争气,近些日子心口一阵阵作痛。”秋白喝了一口水接着又说:“润之,这次惜别,实在使人痛心。他们好象划阶级成分那样决定走留的同志,凡是有过不同意见的人就等于领取了一张留守票,什么都不交待,前途莫测呵!”在主席的面前,秋白同志坦诚且忠肯地说。
   毛泽东看着瞿秋白那张腊黄消瘦的脸,看着那脸上泛起的一层层阴云,他连忙伸出肥腴厚实的手紧紧地握住秋白同志那双冰冷冰冷的手。此时,秋白觉得有一股暖流在周身涌动……
   夜深了,夜沉了,草房瓦屋的四周一片寂静,世间的一切好象昏死了似的悄无声息。瞿秋白死死地握住毛泽东的手不放,他喃喃地说:“你们走了,我只能听候命运摆布了!以后,我们还能相见吗?如果不能,那就永别了,永别了!”“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多么壑达、深邃、朴质和坦然的襟怀呵!
   两位“巨头”缠绵而深情的话别,伴着浓浓的深秋夜雾,濡湿了一层微凉的红土,掺进了夜的深处……
   D、夜,它在哭泣
   夜,多么糟糕的夜,多么可怕的夜!它吞噬和掠夺着一切:那光明,那红日,那绽放的鲜花,那潺湲的溪流,那委婉动听的鸟鸣,那搏动心际的欢笑……然而,他同时又会扩张和放纵罪恶:那阴谋,那诡计,那纸醉金迷,那魑魅魍魉,那疯狂的杀戮,那飞溅的血腥……
   1934年,季节已过秋分,寒露即将来临。红色首都——瑞金,白天就像黑夜,黑夜更加深沉。国民党反动派在广昌战役的祝捷声中,更加不可一世地叫喊:“铲除共匪,剿灭朱毛红军!”他们有的滴血盟誓,有的祝酒高呼。在他们看来,这个时候的蓝天、绿地、山川、河流,统统都是他们的了。
   然而,红土地是热的,穷苦人的心是热的。为了生存、自由、翻身、解放,劳苦大众的眼睛闪闪发亮。他们的头颅、身躯,如磐石似钢铁;他们的意志、信念,就像波涛翻滚的绵江水一样,澄澈明净,奔流不息……
   裹着迷茫的夜雾,挟着袭人的秋风,踩着斑驳的黑影,贺子珍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从云石山赶到下肖村贺怡的家里。老爸贺焕文,老妈温吐秀,妹夫毛泽覃和妹妹贺怡,他们纷纷地围拢过来。贺子珍对着大家说:“泽东先走一步,他已经到于都县去了。组织上正式通知我随主力红军行动,小毛不能跟我们,只好把他交给你们照看了。”贺子珍望着年迈的父母,望着忧郁的弟、妹,声音哽咽地说:“父母年岁大,只能靠你们了!”她的喉咙里似乎噎着了什么,寥寥数语竟然显得那样的苍白与无奈。是呵,面对变幻莫测的乱世风云,面对骨肉分离的愁肠别绪,谁又能以更好的语言来加以排解与诠释?!
   走的要走,留的要留,一家人团聚散乱、生离死别即在眼前。老妈那松弛的脸庞上,爬满一条条明晰且深邃的皱褶,两行浑浊的泪从她昏花的双眼里涌了出来。她颤抖抖地拉着贺子珍的手说:“孩子,去吧,一路上要小心,照顾好泽东的身体呵!”老妈把头别了过去,她拢起衫袖擦去眼里止不住的泪水。往后还能再相见吗?老人家的身子在不停地抖动,抖动。秋风,摇撼着门前那棵如泣如诉的古樟树,摇撼着池塘岸畔腿尽华彩的垂柳。“嗤”的一声,一只伫立在枝头上的花胡翠鸟低飞离去。
   走了,妈妈就要走了。已经交到泽覃手中的小毛,他忽然扯住贺子珍的衣袖,箍着她的脖子,两腿一蹬地蹭出他叔叔的怀抱,把整个身子贴附在了妈妈的胸前。毛泽覃逗哄小毛说:“好伢子,来,听叔叔的!叔叔给你做手枪,糊风筝,叠纸鹤……”此时,贺子珍再也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情感,她呜呜的哭了。
   面对此情此景,老爸默然无声。他垂着头,弓着背,坐在破旧的竹椅子上,“叭哒,叭哒”地吸着已经熄火了的那杆竹根烟枪。妹妹贺怡仿佛觉得自己的脑袋空荡荡的,她不知道该对姐姐说些什么好。她挥起手来抹了抹自己那双圆圆的湿润润的眼睛,故作镇定且又充满祈盼地说:“分离聚散,这与月亮一样,缺了总是会圆的。”接着,她又说:“姐,你放心地走吧,爸妈和孩子们,我们会把他们安顿好。”……
   唉,这真是:“别恨离愁,满肺腑难淘泻。除纸笔代喉舌,千种相思对谁说”!
   E、光环,镶在夜的脖子上
   是呵,那个时代的夜,那种岁月的夜,那些非凡的夜,冷凄、苦涩、沮丧、哭泣、愤瞒、激越;同时,它又以亢奋的姿态冲破迷茫,冲破黑暗,冲破沉寂,冲破死亡,迎接朝霞漫天、旭日喷薄升起的新的一天……
   忘不了呵,忘不了沙洲坝禾坑口那位老奶奶,她拄着柚木拐杖,抹洒着一汪汪浑浊黄渍的老泪,把她唯一留在身边养老送终的第八个孙儿送上路程,并叮嘱他要像七个哥哥那样跟着“朱毛”红军打天下……于是,从“同一根肠子”里钻出来的八个同胞兄弟如狼似虎地告别“后龙树”,踏上红军桥,走进夜色中……
   忘不了呵,忘不了叶坪乡东华山那位贤惠温存、端庄大方的年轻媳妇,她在天还朦胧、地未苏醒的深秋三更天,趁早起来为谢家的“独根苗”丈夫送行。她捧着圆滚滚的腹部,攥住丈夫温热有力的大手,慢声细气地征询说;“你走了,你给孩子留下个名字吧!”丈夫倾身贴紧妻子那高高隆起的胸脯,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园球一样的胎儿,他的脸上泛起欣慰、喜悦的形色。他庆幸自己与妻子奇迹般的创造,就将延续下靓俊俏丽的小生命呐!随后,他环顾朦胧中的四野,眼睛落在了脚下远去的路。他亲昵地说:“生男叫秋生,生女叫秋月。”听了,妻子牢牢地记住“秋生”、“秋月”的名字,并怔怔地目送着丈夫朝前走去。是呵,她听说了,那太阳山埋藏了许许多多“金元宝”,“朱毛”红军正朝着那里开拔,我的丈夫跟着他们去开采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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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根据历史资料以及电视剧的情节和红军根据地和长征的历史,较好地处理历史和文学创作的关系,在大的方面 不违反历史真实的情况下,用文学艺术抒发了当年革命理念,用人物描写彰显长征的伟大意义,是一篇不错的历史散文。【编辑欣雨文萃】【江山编辑部长征征文大赛获奖推荐0151114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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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老同学        2015-12-01 11:16:13
  祝贺佳作获奖!林儿老师在找您领奖,您可安好!
共 1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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