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开店风雨路(随笔)
时间就像抓在指间的流水一样,任凭你怎么紧抓、多么不舍、如何挽留,它都是那么不紧不慢、一如既往按着它的速度滴答滴答一秒一秒前进着、流逝着,一年四季的春夏秋冬、风天雨天、黑天白天,它从不曾为任何事、任何人有过一丁半点的改变。
好像觉得就是那么的一个恍惚,暮然回首竟然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店十年了。开店十年有过创业的艰辛、有过困难、有过辛劳,有过磕磕绊绊,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做的,就那么一点一点都克服过来了。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十年从青年划归到了中年的行列,眼角上添了细纹,头上也有了零星的白发。当然十年时间自己也成长成熟了很多,改变了很多。十年的辛苦经营,除了能够养家糊口外,常年的书香熏陶让只有初中学历的我能够拿起笔写下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心情,这在十年前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偶有小文也会见诸当地的小刊小报,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成就感觉。
回想十年前的情形,风雨满途,历历在目。2005年的春天新年刚过,好多像我们一样的中小企业纷纷关门歇业,我们单位也未能幸免,单位员工在一夜之间全部失业回家了。那时候迷茫、困惑、没着没落,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该干什么?今后的出路在哪?十多年在单位只知道账单报表、数字单据、噼噼啪啪拨拉算盘珠子,尽心尽力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猛一失业才发现自己身无所长,真真的一夜能够愁白了头。这以后的日子我可该怎么过啊?
人常说:人不可一日无事。人无正事生闲心。那些日子我是看什么都不顺眼,逮谁都想吵一架。郁闷、烦躁,看天,天不蓝;观云,云不白;抬头望星空,月色都是惨白吓人的,星星儿也不会眨眼了。行走在大街上,来来往往擦肩而过川流不息的人群也像个个跟我有仇似的,一个个狰狞的瞪着我,又忽忽悠悠幽灵般的飘荡着。我的精神都要近乎于崩溃掉了。
和爱人、家人、好多朋友商议商量了好多回,认为再托关系走后门进单位不大牢靠也不长远,因为各企业单位都在纷纷裁人,有些单位也是有今朝没明朝的朝不保夕。大家的一致观点是认为跟潮流下海经商比较靠谱。在下定决心决定了单干后我就马上行动,上街寻找合适的店面,要做什么,能做什么都没有多加考虑,碰到什么干什么呗,别人能干好我也一样能干好。在碰到一家店面不大的鞋店有意转让后,我没考虑自身适不适合干这个,能不能干好这行的情况,当时只觉得价钱还算公道,不到两万块钱,完全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没多考虑,也没和爱人商量打招呼,前前后后不到一个小时就私自盲目的盘下了这家鞋店。
盘下这家鞋店后,只单方面认为自己好好干就一定能够将它经营好的。可谁知道卖鞋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它要求款式新颖、皮革质量好、鞋号大小号码要全、舒适度更要好等,可这些自己压根就不懂,根本就没办法给顾客介绍产品的优越地方在哪?根据顾客的形象气质她又适合穿哪种款式等?销售情况自是差到不必说的。
第一次身上装了几千块钱坐半夜的夜班车,跟一个经营多年鞋店的老板去省城进货,实指望她能够指点教教我怎么选样、怎么检查质量等。可她仅仅是将我领到批发市场,然后告诉我一句:“选样什么的全在你自己的眼光,你自己看着选吧。我先去忙我的了,完了后在车站见。”撂下这句话她就急匆匆的挤进了人群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偌大的批发市场,整整七八层楼全是一家一家的鞋店批发,款式成千上万,琳琅满目的,颜色也是五六花红应有尽有,乌压压西北几省的客商在挤来挤去,选样的、砍价的、大声吆喝的、装货的,各种口音混杂着鼓噪着我的耳膜。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就像转动的机器一样的在高速的运转着,只有我就像是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般惊讶着,瞪大着两只眼在漫无目的被这群人挤来挤去:“让让,让让,借过,借过了。”我进这家转转,摸摸鞋子,老板爱理不理拿眼睛斜斜的瞄我一眼:“这款80一双,十双起发”。我没搭理他,也没言语转身去了别家。谁知到另一家情况也没好到哪,年轻的女老板看我是个生面孔,鼻子里傲慢的哼了一声:“不要了就别随便乱摸。”气的我直想把鞋摔到她脸上。我东家瞅瞅西家看看,在市场里两眼默黑的傻愣愣转了一天,老虎吃天,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一整天一无所获,一只鞋都没进到又坐车回来了。晚上回到家恨自己无能,气的不吃不喝关在房间里哭鼻子。
这间鞋店勉强开了不到一个月,在没赔钱的情况下我又将它转手他人了。二次失业我又开始天天上街找门市。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我没急着接店,而是选了几家有意转让的店面先观察、打听、了解他们要转让的原因,经营情况等,最后把几家的情况分析后觉得时装店自己不适合,首先是自己穿衣打扮不时尚,跟不上潮流,进货时选不到好的式样肯定是不行的,时装店得放弃不考虑了。还有一家餐饮小店,这个需要厨艺好,自己家常饭菜都做不好,这个好像也不行。最后还有一家书店了。经营书店的是一位退休的中学老校长,清瘦的脸庞,微微弯曲的腰身,一双小眼睛却透出难得的矍铄与睿智。老人因为年龄大了腿脚不利索,有意转让。思前想后我认为这个行当不需要研究流行时尚,面料质地等高难问题,还有最重要的是不需要和顾客讨价还价,适合不怎么爱说话的我。主要面向的消费群体是学生,店面的位置又恰好在县幼儿园、中心小学和县城高中的门口,三所学校一万多学生,前景应该不错。
觉定了要盘下这家书店的时候我并没急着去和老校长直接洽谈,而是前前后后仅以顾客的身份去了几次店,观察它的客源多少、销量情况,有意无意的问了一些关于经营书店的问题,比如进货、销路等,老校长都一一耐心的做了很详细的解答。连着跑了几天我才透出了我想接手他这家书店的意思。老校长明白我的意思后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脸上笑了笑,冲着我带在身边当时只有五六岁的女儿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要是决定接下我这间书店,这娃娃就有福了。”当时我并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回想老人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女儿从小跟着我呆在书店这个环境里,养成了她喜爱读书爱学习的好习惯,这将是她受益一生的好习惯。
第二天我和爱人再次来到书店,一方面让爱人再把把关,二来再详谈一下接店事宜,价格问题等。价格方面好说,老校长说他一心只想找个有缘人将他的店继续开下去,能做到不断扩大发展是最好的,也是他乐意看到的,毕竟从事了多年的教育事业,希望做点对学生对教育事业有利的事情,兼营一些社会书籍。谈到目前我们两口都不大懂学生们现在需要什么?怎么进货等问题,老校长他愿意无偿为我们手把手教一个礼拜到半个月,总之要到我能够独立经营,他才放心将店交给我。感谢杨老校长。在老校长的亲授下我学到了开学该进什么?进多少?并且将学生们要的书目每天登记在空白的本子上及时补充。很快的可以独当一面了。
慢慢经营的过程中我发现只在县城进货根本满足不了顾客的消费要求,所以我决定再去省城更大的批发市场看看。当然,第一次总是很难。我记得我在西安跑了三天都没找到读书批发市场,这个朋友说在这条街我跑去找,有大书店倒是真的,但并不是批发市场,而是零售经营,接着再找,就这样一家一家跑一跑,找一找,几经打听跑断了腿才找到西北最大的读书批发市场书林大楼。进大楼的那一刻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虽说这个批发市场也像皮鞋批发市场一样琳琅满目,人来人往,但是我没有像在鞋店那样一无所知,而是心里有了一点点底气,慢慢的一家接着一家往过看,每一家我都要一张名片,并在名片的背面注上他们家有哪些书目,折扣价位等。连着在大楼转着看了两天,我只进了几千块钱的认为紧销的书目,没敢一次进多的,而是收集了各家的资料信息,满意而归。
自从我在省城进货后,店里的书目品种更多,选择性大了,而且时下最畅销的读书信息也可以及时掌握,所以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了。刚开始的时候没指望这个小店可以赚多少钱,只是想给自己找份工作,有个正经事情做,能赚的跟在单位的工资差不多就行了,人不无聊别闲着无所事事就好。随着我店里一次比一次的品种花样多起来后,与人交流一多,不由得说话也比较和气了,价钱也卖的灵活,有个零头几毛的就直接给免了,再给店里备了些书签啊,油笔啊什么的做个礼品,后来还学西安那些大客商们进了些透明的塑料袋动手将书包装起来,这样,一样的产品经此包装后看起来更鲜亮有档次了,顾客自然也一天比一天多了。到开学的季节我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每逢礼拜六礼拜天我跟爱人两个人都忙到顾不上吃饭,有时候还得叫上小弟帮忙。
刚开店的那两年确实是很累人的,尤其是进货的时候。刚开始与客商之间没有信誉度,全部是要现金结账,而且缺一分都不会给你发货的。初起步一是因为资金短缺,二是因为胆怯不敢积压太多货品,都是跑得勤,一次进的量稍微小一点。这样子周转快,自己不积压货品。基本就是二十多天到一个月就需要进省城一次。那时候也没有货运部,进货是很费事的。基本都是半夜起来坐夜班车进省城,赶在书林开门第一个冲进市场,然后一家一家选货,最后要将所选书本一本一本对单,然后一包一包的包好,从四楼一件一件扛下来,到楼下租一辆三轮车连人带货经过十几个公交站点拉到客运站,再一个一个背着架到客车的顶子上,用护揽的绳子捆好。趁着坐车的档子迷迷糊糊睡一会稍事休息。往往是坐最早的一班车来,又紧赶慢赶的赶最后一班车回去。到县城后又一包一包的从车顶扛下来用三轮再拉到店。书这东西一大包是挺沉的,扛一天下来常常是累的直接想趴在地板上就睡。勉强支撑回家总是先躺半小时到一个小时才有了起来洗脸洗手的力气。那时候被生活训练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女汉子,大概也温柔不到哪去了。
再往后情况就一天比一天好多了,一是掌握了学生们开学各样资料需要的量,一次性进的量多了;二是有了货运部,不用自己再扛上扛下的扛大包,只需要将货品一包一包的包好后放在批发客商的门口,然后指派三轮车主去收货转发货运部就行了;三是与客商之间有了信誉度,资金稍微短缺都可以先发货后汇款了;四是有了好几家固定的客户也从我这边批发去乡镇销售;说话随和,价钱公道,来的回头客就多,薄利多销。一传十,十传百的,有很多顾客居然后来发展成了很好的朋友,也算是收获多多了。几年以后,我盘下了附近一个更大的门店将书店搬了过去。时至今日,随着互联网的发达,货运部也通达四面八方,与西安客商更是成了老主顾,进货是更为方便了,一个电话客商就会将我所需发回到店,货款或银行或手机汇款皆可。有几家老客商甚至都不过问我货款的事情,一学期一结账,或者凑够一万一结账。出版社出来新的刊物后总会在第一时间将样刊或宣传画册给我寄回来。老杨校长每一年都要过来看上几次,一次比一次的情况好,老人家很是欣慰。总算没辜负他的一番心血。
在我的顾客中有一群很特别的顾客,那就是县聋哑学校的学生。刚开始这些学生来的时候我觉得赚他们的钱于心不忍,照本钱卖给他们。到后来有一年的六一节我选了五六百块钱的故事读书作为节日礼物一次性无偿捐赠给他们。就连教他们的老师我也觉得他们比其他老师更应该受到大家的尊重,常常是老师来自己买东西也只收回成本价钱才觉心安。
其实自开店以来,有一个很大的收获,那就是养成了女儿从小就喜爱读书爱学习的好习惯。接店的时候女儿刚上学前班,花花绿绿各种封面的小人书童话书吸引着她的眼球,她自己翻着看,我也给她一本一本给她读着里面的故事。小人儿的好奇心永远也满足不了,好多故事最后熟悉到我一讲开头,她就知道结尾了。等到她上二年级的时候,她自己就会读故事了。我再进货的时候就有意识的带上她,让她在更大的读书世界选择她喜欢的。一般的只要是她自己选的我都会满足,一本不拉的全部买回来。每一次她都会选很多。直到现在不等我进货她就会给自己列出一张单子,满满的一大张,比我的进货单还全。看的书多,她的知识面就宽,学习成绩也一直很优秀,常常是侃侃而谈高谈阔论,让我不得不感叹,家有小女已长大。女儿喜欢绘画和书法,但是她没专门跟过老师专业学习,她的绘画知识基本都是自己通过书本上学习的。临习的书帖更是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赵孟頫等各种贴子她都给自己占了一本。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小书迷了。女儿的这个好习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绩,比我赚很多钱更能够让我开心和欣慰。
对孩子的功课辅导,我跟爱人也是从店里的教辅资料里一边学习一边辅导孩子。常常是孩子在学校跟着老师在教室学习,我跟爱人在店里用参考教辅学习,晚上两个人轮流陪护孩子,有问必答,跟着孩子同步学习,一直从她一年级起陪到中学毕业。现在她上高中以后就自己用参考资料自学。从小到大我们没给她请过家教或者让她上课外补习班,但她的成绩一直排在前几名,对我们而言,她已经非常优秀了。在给孩子选教辅的时候,无形中我就将几种不同的教辅资料就都学习了,一本与一本之间不同的特点,它们的优缺点都在什么地方我就全掌握了。等再有孩子家长来给小孩选购的时候我就能够一一给她们做很详细的介绍,到后来她们已经非常信赖我,一般都是我推荐什么,他们拿什么了。好几个专门带孩子的家长还时不时的过来交流讨教育儿经,我给女儿选什么资料,她们也要求拿成一模一样的。后来还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